作者: 俞灝東
【作家簡介】雅克·拉貝馬南雅拉(1913— )是馬達加斯加的著名詩人。他出生于馬達加斯加島東部沿岸地區,是島上黑色人種中的貝齊米薩拉卡部族的人。他在20歲那年離開家庭到圣瑪麗島天主教的神學校求學,后來又就讀于塔那那利佛耶穌會的神學校,學生時代喜歡數學、法語和文學,離開學校后在行政機關任職。30年代已經開始參加文化和社會政治活動,曾創辦過《青年評論》雜志,由于塔那那利佛主教對這份雜志的溫和的反殖民主義思想不滿,被迫停刊。他還和朋友一起組織了第一個馬達加斯加職工會。后來,他代表馬達加斯加知識分子到巴黎參加法國革命150周年慶典,并留在法國殖民事務部任職。隨后拉貝馬南雅拉便在巴黎經受了戰爭歲月的考驗,從而使年輕詩人擴大了政治視野和文化視野,并且吸收了法國殖民地知識分子的解放思想。就在這同一個時期,他還同艾梅·塞澤爾、塞達·桑戈爾和阿利翁·狄奧普一起在聯邦學院學習。二次世界大戰后,他回到馬達加斯加,作為馬達加斯加民族主義政黨——“馬達加斯加民主革新運動”的一員,積極參加了爭取獨立的斗爭活動,并作為該黨的三個候選人之一被選為法國國民議會議員。1947年3月事件之后被捕并判處死列。1956年大赦被釋出獄,但仍被禁止返回祖國。1960年馬達加斯加獨立后才返回祖國,擔任國民經濟部長。1972年軍事政變后,他和馬達加斯加的另一位優秀作家弗拉文·蘭納依沃一起流亡到法國,至今仍過著政治流亡生活。拉貝馬南雅拉的主要詩作有:詩集《幻想的羽毛》、《夜將來臨》、《在傍晚的臺階上》(以上30年代出版)以及《千年的典禮》(1955)和《消毒劑》(1961),長詩《祖國》(1947)和《朗巴》(1950),此外他還寫過三部浪漫主義的劇本《馬爾加什的神仙》(1947)、《黎明的航海家》(1956)和《神宴》(1962),雜文《馬達加斯加的見證和殖民主義》等。
《祖國》,沈寶基譯,載《譯文》雜志1958年第9期。
【作品節選】
島啊!
音節像火焰一樣的島!
你的名字
在我的靈魂里從來沒有過這樣可愛!
島啊!
在我的心里從來沒有過這樣甜蜜!
音節像火焰一樣的島,
馬達加斯加!……
有什么關系,貓頭鷹的啼叫,
受驚的梟鳥
在焚燒的屋梁下低飛!
啊,那些狐貍,
讓它們去舔
發臭的齷齪的皮膚吧,
上面滿是小雞的血,赤鶴的血!
至于我們,渴念“蒼穹”的人
我們熱誠地凝望著無窮盡的青云,
馬達加斯加!……
那些
唾我滿臉的家伙,
那些用糞土一樣臭的語言
咒罵你的稱號和我的名字的
家伙,
我的純潔將在他們的腦袋上爆炸,
猛烈得
像蒙加貝山峰上
前一次霹靂的滾滾火焰!
我面向東方的黎明,
一腳踩在西方的肚臍上,
把手杖插進了
南方的心臟,
我要跳舞,噢,親愛的,
跳那捕蛇者的
電光舞,
馬達加斯加!
我要把我神奇的笑聲
投向南國的蒼白的臉!
我要把我純清的鮮血
射向星斗的面顏!
我要把你尊貴的光芒
照向世界的厚實的背脊,
馬達加斯加!
但是,今天晚上,機關槍
掃射睡眠中的肚腹。
死亡,在月下的
百合花間張羅。
這是大地上一個不平常的夜晚,
馬達加斯加!……
“希望”的倉房
明天都要成空。
從前滿是花粉和陽光的田地,
也將一無所有。
一頭巨鳥
在四面的風里尖聲鳴叫。
我們的苦難喂飽了烏鴉,
我們的青年喂飽了墳墓!
哭吧,馬達加斯加!哭吧!……
這些黑夜所生的野蠻人,
倚仗哪一個魔鬼的勢力,
倒要享受歷史的盛宴,
在林中空地上舞蹈!
我們要哭一百年!
我們要哭一千年!……
颶風就要過去,
像千百年來的暴風雨
都成了過去一樣,
這些暴風雨曾經咬過你,
海洋的高貴的繼承者啊,
咬過你初生時的骨頭。
你的優美是雷雨的女兒。
你的力量是風暴的姊妹。
你的圖騰是喜愛霹靂的鷹,
馬達加斯加!
【作品鑒賞】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伴隨著馬達加斯加人民民族、民主運動的高漲,產生了光輝燦爛的法語文學,特別是詩歌創作,它既顯示出法國文學傳統的影響,同時無疑又是在祖國文化土壤上成長起來的。馬達加斯加的詩人中最負盛名的是拉貝阿里維洛、雅克·拉貝馬南雅拉和弗拉文·蘭納依沃。
雅克·拉貝馬南雅拉是用法語進行創作的作家,他和其他詩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是直接從自己國家的歷史和文化中汲取源泉,并繼承了拉貝阿里維洛反映社會義憤和革命號召的傳統的。不過由于他也接觸了不少法國經典作家和現代詩人的作品,不可能不受到一些影響。正因為如此,他的詩歌的最大特點是每個字眼都充滿了對祖國的熱愛。他的戲劇和散文也是這樣,特別是1946年4月寫成的《馬達加斯加的見證和殖民主義》一書。他在這本書里有力地抨擊了法國殖民主義者,他認識到,除了自己的民族奮斗以外,世界上只有當時的蘇聯敢出來替被壓迫的黃種人和黑種人說話。寫這本書的時候,他還在國外,歸國后不久被選為議員。像其他的愛國人士一樣,他要為祖國的獨立而奮斗。馬達加斯加人民于1947年3月底在一些地區舉行起義。血腥的鎮壓使得這次偉大的民族解放運動愈來愈擴大。法帝國主義在一年多的時間內,用飛機大炮進行了史無前例的野蠻屠殺。據統計,犧牲的和在森林中餓死的有9萬人,被投入監獄的有2萬人。法帝國主義當然不會放過我們的愛國詩人、民族解放運動的鼓動家拉貝馬南雅拉。殖民當局通過非法審訊判處他死刑。在等待處決期間,有人建議他寫一份遺書,他便寫下了這首當時題為《號召》的革命長詩《祖國》,這首詩在馬達加斯加激起了極其廣泛的反響。
1956年大赦以后,他仍被禁止返回祖國。但是,詩人并沒有放棄他的斗爭。他借當年在巴黎召開黑人作家代表大會的機會,把長詩《祖國》拿出來,當作武器重新發表。
《祖國》是爭取自由時代的非洲詩歌中最光輝的篇章。這首長詩是詩人獻給馬達加斯加的。馬達加斯加在這里不是一個用概念化的、象征性的和浪漫主義手法來描寫的形象,而是一個受盡折磨卻沒有被征服的國家。詩人在這首詩的開頭懇切地要求他的國家繼續斗爭:
有什么關系,貓頭鷹的啼叫,
受驚的梟鳥
在焚燒的屋梁下低飛!
啊,那些狐貍,
讓它們去舔
發臭的齷齪的皮膚吧,
……
但是,今天晚上,機關槍
掃射睡眠中的肚腹。
死亡,在月下的
百合花間張羅。
這是大地上一個不平常的夜晚,
馬達加斯加!
我的祖先,誰再來吹起
集合、和平的歌曲——保衛祖國的歌曲?
準再來吹起響亮的號角,
馬達加斯加!
在長詩的最后,詩句都從“自由”一詞開頭和用“自由”一詞結尾,其中每一句都是一個熱情的口號和號召:
一個字,
島啊,
只消一個字!
……
自由在山中人身上!
自由在平原的居民身上!
自由在木棚里!
自由在宮殿中!
自由在所有的物件上!
自由在所有每個人的頭額上!
在天鵝絨一樣的玫瑰叢里!
在狂喜的心中!……
仙園里盛開的花,
你把無數的花瓣
灑遍全國:
自由!啊,自由!
我們讀了這首詩以后,看得出拉貝馬南雅拉,作為一個天主教徒,詩中雖然帶有神秘的色彩,但是他的熱愛祖國的調子還是深深地感動了人。他在艱苦的日子里依然充滿信心,他歌頌祖國光榮的過去和幸福的未來。他不斷重復“馬達加斯加”這個字,“自由”這個字。這些真摯的呼喚,這些人人都知道的字眼,多么簡單而又多么深刻,對于生活在同樣命運之下的人們,怎么能不起共鳴!因為這是被壓迫民族的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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