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我在遠遠地看著你
西風
一個男孩子,桀驁得像刺猬身上長的刺。他正讀高中,卻要玩樂隊。媽媽說不許,我不想看見一個不務正業的小癟三,你給我好好考大學,不然就滾出去。
于是,他就背著一把吉他滾了。
兩年時間,他的樂隊從艱難地崛起,到震撼地亮相,最后,隨著主唱被獵頭公司挖走演電影,這個組合風流星散。
“回家吧。”爸爸出現在他面前。
身上的刺再堅硬,也硬不過現實那身堅硬的鐵甲。他垂頭喪氣地回了家,繼續背起書包讀高中,然后考大學。
他的大學生活很刻苦,比高中還刻苦。明明不是英語專業,卻過了英語專業的八級,達到了翻譯的二級,他心里想的是,好好學,將來風光到國外,繼續彈吉他……
當然吉他是沒有再彈成了,現實總歸是現實嘛。不過他倒真的出了國,幾年后娶了個洋妞回來。
哦,忘了說,從他重讀高中起,就沒有再和媽媽說過一句話。
大學四年,一次家也沒回。
他讀書的費用一半是靠獎學金,一半是當家教和做翻譯。
這次帶著洋媳婦回家,在飛機上,他的心里一直在恨恨地念:讓你小看我,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小癟三!
可以想見,回到家的氣氛有多冷硬和尷尬。所幸這個外國媳婦一上來就給公婆一個大大的擁抱,生硬地叫:“爸,媽。”
媽媽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他們回待了十天,一直住在離家一步之遙的賓館。他假裝看不見爸爸失落的笑臉和媽媽那說不清什么滋味的眼神。
直到他們要走時,媽媽在爸爸的陪同下敲開他們賓館房間的門。
她的手里拿著一張銀行卡,卡上是給他存的錢,每個學期的學費,每個月的零用,都包括在里面,甚至數目精確到了要讓他買兩雙運動鞋,兩雙皮鞋,二十雙男士線襪……他不肯要這錢,爸爸說你要再不拿著我就大巴掌扇你。你知道為什么你能夠在輟學兩年后又輕易讀了原來那所有名的高中嗎?那是你媽媽使盡渾身解數,拼命替你保留了學籍,怕你在樂隊散了后沒地方去……你沒要過媽媽一分錢,是,可是你媽媽卻一直在想象中拿你當真正需要媽媽來養的兒子來養。
他憤怒地說:那你知道我當初有多難嗎?我帶家教,死小孩欺負我是大一的新生,我老被他捉弄;那個翻譯的活兒干得我都要吐了,才給一點點錢。為什么她當時不肯給我一點點溫暖?
媽媽說:“其實,你上大學四年,買了幾件新衣服、交了幾個好朋友我都知道……媽媽一直在遠遠地看著你……”
他的淚下來了,又轉身抹去,然后拿出一個東西:“這是給你的。”也是一張銀行卡,上面按月存錢,自從大學畢業,一個月都不曾缺。“我也很多次回來,躲在一個地方,看著你進門出門。你還記得嗎?有一次,你在家門口跌了一跤,一個男孩跑過來扶你進家,替你打電話給爸爸,又給你拿冰塊敷腫起來的腳踝?那是我的同學,和我一起來的,我求他替我照顧你。我也在遠遠地看著你……”
這樣一對脾氣同樣死臭死硬的母子,時隔多年終于還是擁抱在一起。
原來,親情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哪怕再痛恨,再疏離,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我也一直在遠遠地看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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