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曲賦文·題融師松齋》原文與賞析
張舜民
未解子荊流可枕,冷笑陶令琴無弦。
臨流有耳安用洗,續弦得膠還自煎。
不禁巢邊黃口鬧,不作竿上鲇魚緣。
但欲移床倚西壁,共師飽聽松風眠。
張舜民是位有識見敢講真話的詩人。司馬光薦其才氣秀異,剛直敢言,以館閣校勘為監察御史。史傳稱其忠厚質直,慷慨喜論事。葉夢得《巖下放言》謂張舜民尚氣節而不為名,“北宋人物中殆難多數”,對其人品給予很高評價。關于舜民的忠厚剛直,可舉二事略作說明。一是他曾上書反對王安石新法,有“便民所以窮民,強內所以弱內,富國所以蹙國,以堂堂之天下,而與小民爭利,可恥也”等語,時人壯之。后新法失敗,原來趨奉王安石惟恐不及的人全變了了一副面孔,荊公喪禮十分凄涼。舜民《哀王荊公》“慟哭一聲唯有弟,故時賓客合如何?”“今日江湖從學者,人人諱道是門生”等詩句,揭穿世態炎涼,對荊公寂寞之逝深致同情和惋惜。二是元豐中從高遵裕討西夏時,舜民作詩有“靈州城下千枝柳,總被官軍斫作薪”、“白骨似沙沙似雪,將軍休上望鄉臺”等句尖銳地講了真話,因忤時為人所奏,坐貶郴州酒稅。
《題融師松齋》也是一首講真話的詩,其諷刺予頭直指“可恨世人皆捉月”(《吊太白》) 自私虛偽的世風。
首句中“子荊”是晉代高士孫楚的字,“枕流漱石”是隱居山林高潔堅卓情志之比喻,張舜民對此表示“未解”,非指孫楚。《晉書·陶淵明傳》記陶有無弦琴,“蓄素琴一張,弦徽不具,每朋酒之會,則撫而和之曰:‘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詩第二句“冷笑”顯然亦非針對陶淵明,而是針對那些學陶走了樣的巧偽之徒。首聯起筆與眾不同,頷聯就須解釋 “未解”、“冷笑”的緣由。枕流而且洗耳 ( “洗耳”用堯禪讓許由,許由不受且臨流洗耳表示厭惡之典),加深做作與用傳說中的 “鸞膠”續弦同,都是一種“自煎”——徒然暴露自己虛偽的行為。那些假隱士和標榜無弦琴 “大音希聲” 的假道士等就是這樣可笑,這是一批以退隱學道為終南捷徑的人,其 “無弦琴”不過彈奏出追名逐利的聒耳噪音。他們學隱學道,忽這忽那,不過 “留連光景隨時俗,盜竊聲名至暮年”。( 《和答還卷》) 頸聯 “不禁巢邊黃口鬧,不作竿上鲇魚緣”,對此類人流露出強烈的厭惡情緒。語氣決絕地宣告,自己與高僧 (或道長) 融師和 “巢邊黃口”、“竿上鲇魚”不是一種人,“巢邊黃口”、“竿上鲇魚”所追逐者一己私利而已,為爭一口香餌,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在人生追求上劃清了界限。
尾聯語意超邁,好像逃離了溽暑蒸蒸的名利場而來到了月明林下的清涼國,對恬淡虔修的融師引為同道并深致敬意。
這是直抒胸臆 、表里如一、意氣慷慨、斬釘截鐵的一首詩,學佛學道,先在起信,沒有張舜民詩中所描繪的這樣一柄斬斷私欲鄙棄私欲的智慧劍,恐屬欺人之談。
上一篇:《詩詞曲賦文·題落星寺》原文與賞析
下一篇:《詩詞曲賦文·題西林壁》原文與賞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