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虻》外國文學作品簡析
作者:[愛爾蘭]伏尼契
類型:小說
本書成書于1897年,作者艾捷爾·麗蓮·伏尼契(1864—1960),生于愛爾蘭科克市,愛爾蘭1949年以前處于英國統治之下,因此她一度被歸于英國女作家之列。
伏尼契一生漂泊于歐洲大陸,早年在柏林學習音樂,后來曾到沙皇俄國當過家庭教師,此后又在意大利旅居過一段時間。正是豐富的人生經歷與社會交往,使伏尼契有機會接觸到當時正日益為人們所知的共產主義思潮,并且與一些革命導師和革命志士多有聯系,結識了恩格斯、普列漢諾夫等人。而革命思想的影響也自然而然地體現在她的作品當中,難怪有人甚至把《牛虻》中的女主人公瓊瑪與作家本人聯系起來。
作為伏尼契的代表作,《牛虻》中對革命現實的反映與對革命志士的歌頌順應了當時席卷歐洲各國的民主革命潮流,一出版立即受到熱烈歡迎,很快便流行于世界各國的青年人當中。而牛虻這一人物形象更成為家喻戶曉的英雄,激勵了一代又一代人投身于民主運動。
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李俍民翻譯的《牛虻》是較好的譯本。
內容精要
英國青年亞瑟就讀于一所意大利大學,他父母雙亡,同父異母的兩個哥哥掌握了家產,對他冷淡排斥,大嫂裘麗亞更是視他為眼中釘。惟一能給他以關心和安慰的只有青梅竹馬的女伴瓊瑪和愛他如子的蒙太尼里神父。
任意大利比薩神學院院長的蒙太尼里神父是亞瑟家的舊交,學識淵博、品行高尚,亞瑟非常崇敬和信任他。在一個悶熱的夏夜,亞瑟在與蒙太尼里談心時向他透露了自己想參加大學里為反抗奧地利統治、解放意大利而成立的秘密團體“青年意大利”的打太尼里十分擔心,勸說亞瑟和自己一起去阿爾卑斯山采集標本,好找機會說服亞瑟改變計劃。然而,雖然他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假期,蒙太尼里的愿望并沒有實現。
不久,蒙太尼里被天主教會任命為阿平寧山區的主教,這意味著他將離開亞瑟,而新來接替他的卡爾狄神父又讓人難以信任。由于擔心亞瑟的安危,蒙太尼里很不愿離開,他希望亞瑟挽留自己,但亞瑟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反而勸他上任,他只好憂心忡忡地離開。
瓊瑪與亞瑟在同一所大學讀書,她也是“青年意大利”的積極擁護者,因此與這一團體的領導人之一波拉交往逐漸頻繁。這使亞瑟心生嫉妒,單純的他在懺悔時受卡爾狄神父的欺騙,講出了青年意大利黨的一些活動情況,還說出了波拉的名字。不久,他和波拉便被奧地利軍警逮捕。在獄中,亞瑟經受住了種種折磨,拒不招供,最后在哥哥的干預下被釋放出獄。當他從獄吏口中得知是卡爾狄出賣了他時,心靈受到極大的刺激,對偽善的宗教產生了懷疑。前來迎接他出獄的瓊瑪誤以為是亞瑟出賣了同志,打了他一個耳光后憤然離去。
傷心絕望的亞瑟剛回到家里便又遭受了一次沉重的打擊,企圖將他趕出家門的嫂子告訴他一個隱藏已久的秘密:亞瑟是他母親和蒙太尼里的私生子!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擊碎了亞瑟對人世、對宗教的所有美好回憶,他砸碎了家里的耶穌神像,留下了一份遺書,最后藏身到一艘開往南美洲的船上,去了巴西。
13年之后,新即位的教皇為收買人心,對政治犯頒布了大赦令,自由主義熱潮席卷了意大利。在南美已漂泊數年的亞瑟歷盡磨難,在體形、外貌方面都有了很大變化,惟有思想深處解放意大利、反對教會的信念沒有改變。他在旅居法國期間化名為列瓦雷士,以“牛虻”為筆名,以筆墨為武器繼續著與反動勢力的斗爭。這時,他應幾位意大利名流的邀請回到意大利,為他們寫作諷刺時政的文章。在一個偶然的場合,瓊瑪見到了他,她的心情難以平靜。因為從他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愛人亞瑟的影子。
瓊瑪當年在看到亞瑟遺書時深受打擊,認為是自己害了亞瑟,久久不能原諒自己。現在,她渴望牛虻就是亞瑟,并一次次地進行試探,但牛虻感于過去的痛苦,一直不愿開口承認。
牛虻的諷刺文章犀利甚至刻毒,對敵人毫不留情。新任的紅衣主教蒙太尼里以其謙和的風度和無可非議的德行贏得了許多人的好感,但牛虻仍然撰文無情地攻擊他,這使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牛虻不愿只是作紙上談兵的斗爭,他一邊寫作,一邊組織起義。為準備起義,他到阿平寧山區去偷運軍火,被密探發現。槍戰中他本可以逃掉,卻因蒙太尼里的突然出現而在一時猶豫中被捕。牛虻在獄中見到了蒙太尼里,與之相認,要求他做出選擇:要么脫離教會,與自己共同戰斗,要么繼續做教會忠實的奴仆,看著自己走向死亡。蒙泰尼里勸服不了牛虻,經過一番痛苦的思想煎熬,他最終選擇了后者。
牛虻堅強不屈的精神感動了獄吏,他們自愿為他帶信給瓊瑪。在信中,牛虻終于原諒了瓊瑪,承認自己就是亞瑟,并向她表達了始終不渝的愛情。牛虻英勇赴死后,喪子之痛和深深的悔恨摧毀了蒙太尼里的意志,他在復活節作完瘋狂的演講之后,黯然辭別人世。
知名篇章
小說第6章中蒙太尼里主教在與獄中的牛虻多次交鋒后,終于在最后一次談話中得知牛虻就是亞瑟。這個為自己所深愛的兒子卻與他毫不妥協地站在兩個對立的立場上,而自己又無力說服他擺脫死亡的命運,父子二人都在愛與信仰中苦苦掙扎。人物的語言極富激情和個性,場面非常感人。
他們都沉默了,一種異樣的沉默,那么長久,那么深沉,而又那么突如其來。在黃昏的灰色微光中,他們互相注視著,他們的心的跳動由于恐怖而停止了。
“你還有什么說的嗎?”蒙太尼里低聲說,“還能給我任何——希望嗎?”
“不。除了跟教士們戰斗之外,生命對于我已毫無用處。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刀。如果你讓我活下去,那你就得承認我們這些短刀。”
蒙太尼里轉身向著十字架。“上帝呀!聽他說的話……”
他的聲音消失在一片空虛的靜寂中,毫無反響。只是牛虻身上那個嘲諷的魔鬼又醒過來了。
“‘對他喊…喊得響些呀,也許他是睡…睡熟了。’……”
蒙太尼里像挨了打一樣地驚跳起來。他站在那兒向前凝視了一會兒——然后在草薦邊沿坐下來,雙手掩面,開始哭泣了。牛虻不住地戰栗,一身冷汗。他知道這一場哭是什么意思。
他拉起毯子蒙住頭,以便自己聽不見。他這么一個活生生的充滿精力的人,必須去死,這已經夠受的了,怎么還能在這個時候聽這種哭聲?可是他無法隔絕那哭聲;它在他耳朵里響著,在腦子里敲打著,在他全身的血管里跳動著。而蒙太尼里還在嗚咽著,啜泣著,淚珠從指縫里點點滴滴落下來。
最后他停止了哭泣,像剛剛哭過的小孩子似的,拿手帕擦干眼睛。當他站起來時,手帕就從膝蓋滑落到地板上。
“現在用不著多談了,”他說,“你明白嗎?”
“我明白了,”牛虻木然柔順地回答,“這不是你的錯。”
蒙太尼里轉身向著他。那將要替他挖掘的墳墓未必會有他們現在這樣寂靜。他們默默地互相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好像兩個硬被拆散的愛人隔著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礙物。
牛虻的眼睛先垂下了。他縮了下去,把臉藏起來;蒙太尼里懂得這個姿勢的意思就是“走!”他轉過身子,走出牢房。過了一會兒,牛虻突然驚跳起來。
“啊,我受不住啦!神父,回來!回來!”
門已經關上了。他用一雙睜大的、發呆的眼睛向四周慢慢地張望,心里明白什么都完了。
整整一夜,下面院子里的草在那兒輕輕搖動著——那些草是不久就要枯死,被人家用鏟子連根掘去的;整整一夜,牛虻孤零零地躺在黑暗中,他哭了。
(選自《牛虻》,李俍民譯,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
妙語佳句
不管我活著/還是我死去/我都是一只牛虻/快樂的飛來飛去
明天早晨太陽升起的時候,我就要被槍斃了。……我已經盡了我工作的本分,這次死刑的判決,就是我已經徹底盡職的證明。他們要殺我,是因為他們害怕我;一個人能夠這樣,還再有什么別的心愿呢?
閱讀指導
本書以革命斗爭為題材,成功地塑造出了“牛虻”這一光輝的英雄形象。
19世紀30到40年代正值意大利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如火如荼的時刻,革命者們正在為推翻奧地利控制的封建傀儡政權,統一祖國而頑強斗爭。但許多人并沒有認識到天主教會是與帝國主義相勾結的革命的敵人,部分人甚至把建立獨立、自由的意大利的希望寄托在它對民眾的影響之上。牛虻深刻地認識到了這一點,立意揭露教會的真面目,使人民認清它的欺騙性和反動性。而蒙太尼里作為一個主教,應是統治階級的一員,按照一般革命小說的邏輯,作為民主革命戰士的牛虻與他之間只會有階級的仇恨,而蒙太尼里也必然會被刻畫成一個道貌岸然、冷酷無情的惡棍。然而,對生活有深刻理解的伏尼契并沒有把斗爭和貫穿其中的人性簡單化、概念化。在她的小說中,牛虻與反動勢力之間的較量和他與蒙太尼里之間始終如一的愛和恨的矛盾又自然地共存,構成兩條平行發展的線索,小說因之而顯示出獨特的藝術魅力和強烈的感染力。牛虻的形象也在他為堅持革命的信念而與親情決裂,最終戰勝了這種愛與恨的矛盾之時顯得更加光輝、感人。
蒙太尼里優秀的個人品質和他對牛虻深沉的愛,使牛虻對他產生了始終不渝的、連理性都無法戰勝的愛。這種愛越是深厚,帶給他們的痛苦就越是難以忍受。牛虻愛的是父親,而不是那個以“維持一般人對新教皇現有的熱情”為使命的主教。他意識到與父親的對立是不可調和的,因此,盡管心里蘊藏著對父親的深沉的愛,而且也明白蒙太尼里不過是被統治階級利用的工具,他還是毫不留情地用手中的筆對蒙太尼里發起了攻擊。這是理性的決定而非感情的選擇。可他畢竟是一個人,人性中共同的東西——父子之愛是難以割舍的。這種難以壓抑的愛和渴望使他不得已采取了近乎殘酷的方式來掩飾自己的感情。然而,幾番與蒙太尼里的獄中相見,使他再也無力支撐外表的殘酷,倒進了父親的懷抱——雖然最終他勇敢地走向了死亡。這種感情和理智的矛盾不僅尖銳地體現在牛虻身上,還導致了蒙太尼里生命的終結。
蒙太尼里一生虔誠信仰上帝,特別是誤以為亞瑟死了以后,他的心碎了,上帝成了他惟一的精神支柱。作為一個虔誠的主教,他不可能有顛覆自己信仰的決心,對暴力的反對,更使他不可能站到牛虻一邊來。他不能放棄上帝,那么,就要再一次失去兒子。蒙太尼里陷入了深深的不可解脫的矛盾之中,他痛苦得寧愿死去。最終,為了避免革命必然帶來的流血,蒙太尼里以圣父為榜樣,犧牲了自己的兒子。然而,他自己的精神和生命也隨著感情一起徹底崩潰了。理智與情感的矛盾通過伏尼契動人的筆墨達到了震撼人心的藝術效果,這也是小說獨到、成功之處。
閱讀建議
本書的序言部分將牛虻的犧牲歸結于在父子之情面前軟弱、不堅定,同時將蒙太尼里詮釋為道貌岸然、虛偽狡詐、殘酷無情的罪惡形象。這一早期的觀點武斷地用階級觀代替文學觀,忽視了普遍的人性,在閱讀時,我們要有所鑒別,自己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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