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董筆正 【本書體例】
【原文】:
豈曰無衣(1)?與子同袍(2)。王于興師(3),修我戈矛(4)。與子同仇(5)!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6)。王于興師,修我矛戟(7)。與子偕作(8)!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9)。王于興師,修我甲兵(10)。與子偕行(11)!
【鑒賞】:
《秦風·無衣》是《詩經》研究中爭論最多的問題之一。《詩序》云:“《無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戰,亟用兵,而不與民同欲焉。”殊與詩意不符,因為詩中根本沒有任何“刺用兵”之意,相反地,卻是在贊頌和支持“王于興師”的。王夫之《詩經稗疏》首先提出異議,他以《左傳·定公四年》中記載秦哀公三十一年,楚臣申包胥到秦國乞師救楚,“秦哀公為之賦《無衣》”,認為《無衣》是“哀公為申胥作也。”詩中的“王”指楚王,“于”指申包胥。此說亦與詩意不符,因為詩中完全是戰士口吻,而決不是秦哀公對楚臣之辭。“賦”字,古時可稱作詩,也可稱誦詩。杜預《春秋左氏傳集解》在“秦哀公為之賦《無衣》”后加注道:“《詩·秦風》,取其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與子偕作,與子偕行。”可見,《無衣》乃秦早有此詩,秦哀公不過誦此詩,表示秦將出師救楚而已,并非秦哀公作了此詩。
那么,《無衣》的創作年代是什么時候呢?弄清這個問題,對我們正確地把握和理解這首詩的思想內容是很有幫助的。
《史記·秦本紀》有這樣一段記載:
周厲王無道,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滅犬丘、大駱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為大夫,誅西戎。西戎殺秦仲。……(秦仲)有子五人,其長者曰莊公。周宣王乃召莊公昆弟五人,與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莊公……生子三人,其長男世父。世父曰:“戎殺我大父仲,我非殺戎王則不敢入邑。”逐將擊戎,讓其弟襄公。襄公為太子。莊公……卒,太子襄公代立。……襄公二年,戎圍犬丘,世父擊之,為戎人所虜。……西戎犬戎與申侯伐周,殺幽王驪山下。而秦襄公將兵救周,戰甚力,有功。
這段記載,與《無衣》詩的內容是相符的,因而,把《無衣》解釋為秦莊公或秦襄公對西戎作戰時的戰歌是比較合理的,創作時間在公元前821年至公元前760年之間,是西周末年或春秋初年的作品。
全詩三章,章五句,每句四言。每章前三句為第一層,以豪邁的反問語氣的設問句“豈曰無衣”起句后,分別以“與子同袍”、“與子同澤”、“與子同裳”作出回答,用自問自答的方式,表現了士兵們團結互助,克服困難,共同對敵的豪邁氣概和有我即無困難的樂觀性格。中間二句為第二層,“王于興師”的“王”,應指周天子,古制:興兵征伐自天子出。三代時唯最高統治者稱王,諸候在本國內雖亦自稱王,但多在周衰亡后。由于西戎經常侵擾邊境,華夏族的反侵略戰爭,一直在西周至春秋的長達幾百年的時期內進行著。而毗鄰西戎的秦國更是首當其沖。當時西戎對周王朝的任何一個諸侯國的侵犯,都是對周王朝的侵犯。各諸侯國討伐西戎的戰爭,都是受周天子之命,打著周天子的旗號進行的。所以,朱熹在《詩集傳》中說:“王于興師,以天子之命而興師也。”“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寫出了戰士們擐甲礪兵,積極進行戰斗準備的高昂情緒。末句是第三層,是各章的結語。“與子同仇”、“與子偕作”、“與子偕行”,以同仇敵愾,共同殺敵的強烈愿望和堅定決心,把上兩層所寫的內容推向更高的境界。從詩中可以看出,雖然當時的勞動人民,在奴隸主階級的壓迫下,過著“無衣無褐,何以卒歲”(《詩經·豳風·七月》)的悲慘生活,但當外族入侵,民族矛盾上升,他們便義無反顧地決心為衛國保家而戰。這種深明大義、團結戰斗的民族精神,這種熱愛祖國、豪邁樂觀、一往無前的民族豪情和英雄氣概,是我們中華民族偉大精神的重要表現,表明愛國主義在我國源遠流長,而且很早就進入了文學領域。
這首詩用直言其事的賦的手法,直接抒寫了戰士們團結互助、共同赴敵的參戰激情。全詩用重章疊句的復沓手法,逐層遞進地表現了主題,加強了主題的感染力。三章詩的字數和結構完全相同,只在相對應的個別地方換了不同的詞語,通過反復吟詠,深化了主題。如寫戰士們面對“無衣”的困難,他們團結互助,克服困難,三章詩中先后用“同袍”、“同澤”、“同裳”表現了他們這種精神,先寫外衣“袍”,次寫內衣“澤”,最后寫下衣“裳”,從外到內,從上到下,層層深入地進行了詠嘆;又如寫戰士們的參戰情緒,先寫了他們共同的思想基礎——“同仇”,后寫他們的共同行動,寫共同行動時,又先寫共同行動起來——“偕作”,后寫共同上戰場——“偕行”,層層深入地表現了戰士們高昂的參戰情緒。另外,這首詩的章法變化奇特有致。它與《詩經》中占絕大多數的偶句詩不同,而是一首奇句詩。每章都先用兩個偶句的吟唱內容作基礎,緊接著用一個奇句把該章內容推向高潮,使所表達的思想感情,更加顯明、強烈和突出。
這首秦國戰士們抗擊西戎入侵者的戰歌,威武雄壯,在行進中和著整齊的步伐唱起來,真象《馬賽曲》和《義勇軍進行曲》一樣鼓舞人心,能夠產生壓倒敵人的氣勢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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