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焦庚順馮好勤 【本書體例】
【原文】:
四月維夏(1),六月徂暑(2)。先祖匪人,胡寧忍予(3)?
秋月凄凄(4),百卉俱腓(5)。亂離瘼矣(6),爰其適歸(7)?
冬日烈烈,飄風發發(8)。民莫不榖(9),我獨何害(10)?
山有嘉卉,侯栗侯梅(11)。廢為殘賊(12),莫知其尤(13)。
相彼泉水,載清載濁。我日構禍(14),曷云能榖(15)?
滔滔江漢,南國之紀(16)。盡瘁以仕(17),寧莫我有?
匪鶉匪鳶(18),翰飛戾天(19)。匪鳣匪鮪(20),潛逃于淵。
山有蕨薇(21),隰有杞桋(22)。君子作歌,維以告哀!
【鑒賞】:
關于此詩的題旨異議甚多,方玉潤力排眾議,獨立新說:“此詩明明逐臣南遷之詞,而諸家所解,或主遭亂,或主行役,或主構禍,或主思祭,皆未嘗即全詩而一涌之也。”蔣立甫也說:“考察全詩,似是遭禍被逐之作”(《詩經選注》)。此論極是。這是一首逐臣自述之詩。
全詩八章,可分三層。前三章為一層,寫長期被逐之苦。首章寫夏日被逐之苦。“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兩句,既交代了被逐江南的時間,又略述了長途險阻,日炎盛暑,極度痛苦的感受。在這樣情況下,呼號抱怨:“祖先不是他人,怎么忍我受苦”(“先祖匪人,胡寧忍予”)!把詩人孤苦無告之情,仰天頓足之態,充分地表現出來。次章寫秋日途中觀感。詩以“秋日凄凄,百卉具腓”起興,不僅描繪了秋風凄厲,百花凋零的殘敗景象,而比興此社會動亂、民生凋敝的敗落情景,以及詩人蒙冤受屈的痛苦遭遇。在這離亂害人的時代,何處是歸途。心情沉重,苦在其中。三章寫冬日途中觀感。詩以“冬日烈烈,飄風發發”興比和“民莫不榖,我獨何害”對比中,把詩人長途跋涉,飽經風霜,疲憊苦辛和心境抑郁之苦,傾訴了出來。縱觀以上二章,均按時間順序,把夏、秋、冬三時依次寫出。所選時令景物各具典型,以景托情,寓情于景,不僅渲染了氣氛,而且形象地表達了詩人內心的痛苦。
中間四章為二層,寫憂傷痛苦的由來。第四章寫被害。全章用的是比興,以山上美好的卉、栗、梅無故遭到摧殘,而“殘賊”還不知其罪,興比“我”為殘賊排擠,無罪受害。何以申辨,憂傷難解。五章寫構禍。詩以“相彼泉水,載清載濁”發端,以泉水有濁有清,比興“我日構禍”苦難的處境不能改變,前途可悲。文章寫“盡瘁”。詩先以“滔滔江漢,南國之征”起興,喻義豐厚:既有江漢能為“南國之征”,而喻王朝卻不能為天下之綱紀,又有漢江之所以能成為南國諸河之干流,是因為不舍涓涓細流,而喻“我”為國鞠躬盡瘁,“怎么給我一個不理”(“寧莫我有”)?司馬遷說得好,“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不怨乎”(《屈原列傳》)?第七章寫思隱。此章似是“鳶天戾天,魚躍于淵”(《大雅·旱麓》)兩句反其意而用之。對此,方玉潤作了精彩的論述,移植可以解透此章。他說:“蓋展翰而高飛者,鶉與鳶也;潛淵而深藏者,鳣與鮪也。予既匪鳣而匪鮪,宜乎其不能潛而避患;又匪鶉而匪鳶,更宜乎其不能高飛而遠難”(《詩經原始》)。詩人以鳥能高飛,魚能深潛,反興自己無計避禍,何以容身?豈能不苦。
綜覽上文,前三章寫了“我”的憂苦,后四章均用比興由表面向深推進,依次從被害、構禍、盡瘁、思隱等四個方面,道盡了“我”之所以憂傷痛苦的復雜心情,從而完成“告哀”的主題。
最后一章為三層,點明作詩之由。詩以“山有蕨薇,隰有杞桋”起興,寓草木各得其所,而“我”遠謫江漢不得其所。天高地遠,人憂何處,只好作詩,“維以告哀”。這種寫法不僅篇章結構上能起到收結全詩的作用,而且在主題思想上能起畫龍點睛的作用,增強詩歌的感召力。
綜上所述,這首詩在寫法上,以“我”字為線索,以時空為順序,以比興為主要表現手法,淋漓盡致地表現了“我”自夏至冬,由西而南,放逐生活的憂傷痛苦,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當時奴隸社會的矛盾和斗爭,具有一定的史學價價值和較高的文學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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