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衷情

【題解】

本篇選自《全宋詞》第三冊。

陸游（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南宋詩人。紹興中應殿試，為秦檜所黜。孝宗時，賜進士出身，曾任鎮江、隆興、夔州通判。后官至寶謨閣待制。晚年退居故鄉。詩與尤袤、楊萬里、范成大齊名，有“中興四大家”之稱。亦工詞。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南唐書》、《老學庵筆記》等。

訴衷情，唐教坊曲名，后用為詞牌。有單調、雙調兩體。單調，平韻、仄韻互用。雙調，平韻，有四十一字（又名“桃花水”）、四十四字（又名“漁父家風”）、四十五字三體。此詞為陸游晚年所作。

當年萬里覓封侯（1），匹馬戍梁州（2）。關河夢斷何處（3），塵暗舊貂裘（4）。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5），身老滄洲（6）。

【注釋】

（1）覓封侯：尋覓建功立業的機會。（2）戍梁州：指陸游四十八歲時在漢中任川陜宣撫使署干辦公事。梁州，治今陜西漢中市。（3）關河：關塞河防。（4）塵暗句：貂裘積滿灰塵，陳舊變色。表示自己長期閑散而無所作為。（5）天山：在今新疆境內，是漢唐時的邊疆。這里代指抗金前線。（6）滄洲：濱水之處。古時常指隱士居所。陸游晚年住在紹興鏡湖邊的三山。

【導讀】

作這首詞時，詞人已年近七十，身處故地，未忘國憂，烈士暮年，雄心不已，這種高亢的政治熱情形成了詞作風骨凜然的崇高美。但壯志不得實現，雄心無人理解，這種深沉的壓抑感又形成了詞作中百折千回的悲劇情調。真可謂說盡忠憤，回腸蕩氣。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開頭兩句，詞人再現了往日壯志凌云，奔赴抗敵前線的勃勃英姿。在前線，他曾親自參加過對金兵的遭遇戰。“覓封侯”用班超投筆從戎、立功異域封定遠侯的典故，寫自己報效祖國，收拾舊河山的壯志。上片以“當年”二字楔入往日軍旅生活的回憶，聲調高亢；“夢斷”一轉，形成一個強烈的情感落差，慷慨化為悲涼。

至下片則進一步抒寫理想與現實的矛盾，跌入更深沉的浩嘆，悲涼化為沉郁。“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這三句步步緊逼，聲調短促，道盡平生不得志。放眼西北，神州陸沉，殘虜未掃；回首人生，流年暗度，兩鬢已蒼；沉思往事，雄心雖在，壯志難酬。“未”、“先”、“空”三字在承接比照中，流露出沉痛的感情，越轉越深：人生自古誰不老？但逆胡猶未滅，功業尚未成，歲月已無多，這才迫切感到人“先”老之酸楚。“心在天山，身老滄洲”兩句作結，先揚后抑，形成一個大轉折，詞人猶如一心要搏擊長空的蒼鷹，卻被折斷羽翮，落到地上，在痛苦中呻吟。

【思考】

這首詞雖然沒有從正面揭露和譴責南宋投降派，卻仍能激起讀者對他們的憤恨，作者是從何處落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