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之歌

我對我的樹說：我想

要是我是一棵樹多好哩！槐樹、榆樹

或者梧桐。要是讓我的兩只腳和十個足趾

深深地伸入泥土里去，那么我就也有了枝條

也有了繁多的葉子。當風來時

我就也有了搖曳之姿。也唱蕭蕭之歌

蕭蕭颯颯

颯颯蕭蕭

讓人們聽了怪難過的，思鄉

和把大衣的領子翻起來。而在冬天

我是全裸著的。因為我是落葉喬木

不屬于松柏科。——凡眾人嘆賞的

就不免帶幾分俗氣了。所以我的古銅色的

頭發將飄向遙遠的城市。我的金黃色的

頭發將落在鄰人的階前。還有些琥珀般發紅的

則被愛美的女孩子撿了去，夾在紀念冊里

過些時日便遺忘了。于是當青綠的季節重來

她們將在我的蔭蓋下納涼、喝汽水

和講關于樹的故事……然后

用別針，在我的蒼老的軀干上

刻她們的情人的名字：諸如Y.H.啦

TY啦RM啦ST啦YD啦LP啦以及其他

等等，都是些個挺帥而又夠古怪的家伙

——我對我的樹說。我的樹

是熱帶植物，但不算棕櫚科

195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