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學與中國古代文學·孟子荀子發展了孔子的文學觀·孟子強調文學功用及文學創作欣賞與道德的聯系
原始儒家尊師孔子,因此,孔子的文學肯定論,對戰國儒家影響,是決定性的。
戰國儒家,繼承了孔子的文學肯定論,他們以孔子及六經的精神,建立其文學觀。他們強調文學對社會所起的積極的社會作用。同時,也注意到了文學的內容、文學創作及欣賞等美學問題。這其中尤以孟子的觀點為有系統性?!睹献印じ孀由稀吩唬骸翱谥谖兑玻型妊?耳之于聲也,有同聽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獨無所同然乎?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 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孟子認為理義與味、聲、色一樣具有審美價值,可以引起人們的普遍必然的愉快,即認為人格精神也能成為審美對象。而《孟子·離婁上》又說“樂之實”為樂仁與義,“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這表明孟子以藝術的產生根源在仁義二者。孟子稱“圣人”之得我心,強調仁之與義,表現出了對孔子及其主張的敬重。孟子對心之理義的美感價值的發掘,是對個體人格美的張揚。
孟子在善、美等問題上,表現出了對個體人格美的重視。《孟子·盡心下》云:“浩生不害問曰: ‘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謂善? 何謂信?’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己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泵献釉趯氛又烁襁M行評價的時候,提到了善、信、美、大、圣、神諸概念。趙岐注謂:“己之可欲,乃使人欲之,是為善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有之于己,乃謂人有之,是為信人;不意不信也,充實善信,使之不虛,是為美人,美德之人也;充實善信而宣揚之,使有光輝,是為大人;大行其道,使天下化之,是為圣人;有圣知之明,其道不可得知,是為神人。人有是六等,樂正子能善能信,在二者之中,四者之下也。”(《孟子注疏》)要而言之,善、信、美、大、圣、神諸人雖有差等,但皆以仁義之原則為根據。在六種等級的遞進中,高等級包容低等級,即“美”之中含有“善”、“信”,而美之上的大、圣、神,又表明了孟子更高的審美理想?!按蟆睒酥局赖某鋵?,而又比美更具光輝,更具磅礴的氣勢;“圣”標志著以仁義化人;“神”則意味著個體人格的豐富深厚。孟子的美學觀,實際就是由善、信、美、大、圣、神六者結合而成的。孟子雖未專門論及文學之美,而其美學觀,必然代表著他對文學美的追求。
孟子強調耳、目、口、心、圣人與我的同一,即肯定美感的共同性、普遍性、絕對性,這代表著一種對一致、和諧、統一的追求。這不同于道家之強調差異、對立、矛盾、而揭示是與非、美與丑、大與小等審美范疇的不確定性、相對性、差異性。正因此,孟子注重審美活動的社會性,《孟子·梁惠王下》孟子說齊宣王,以為“與眾樂”比之“與少樂”樂,所以要“與民同樂”。這個觀點除卻其民主精神之外,實也包括了藝術美大眾化、社會化的要求。
孟子關于言辭、風格以及讀詩、書等文學欣賞活動,強調其功用及與道德的聯系?!睹献印す珜O丑上》載:“‘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覇柡沃^浩然之氣?’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矣。 ……’‘何謂知言?’曰:‘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于其心,害于其政;發于其政,害于其事。圣人復起,必從吾言矣?!泵献右浴梆B氣”、“知言”自許,“氣”雖然是一種難以捉摸的存在,但與“言”一樣,都是孟子所謂人格修養的內容之一。養浩然之氣,即在人格修養中表現出一種善的正氣;知言則強調言辭與人格的一種聯系,《論語· 堯曰》曰:“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毖赞o與人格是緊密相聯系的,诐辭、淫辭、邪辭、遁辭,都是不同處境的人個性的體現。孟子認為言辭對于政事影響至大,诐辭、淫辭、邪辭、遁辭生于人心,而害政事。浩然之氣可以培養勇氣,若有不善之行,則必氣餒。孟子“養氣”、“知言”的觀點,是孔子“盡善盡美”,注重文學功用思想的補充。而關于言辭與個性人格的聯系之論點,強調了言辭風格所存在的個性,與孔子之言“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論語·憲問》)之觀點一脈相承,卻更見具體化、深入化。
孟子在論及理解詩歌,以及尚友之道理時,提出了“以意逆志”、“知人論世”的觀點?!睹献印とf章上》載:“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 ‘是詩也,非是之謂也?!收f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云漢》之詩曰:‘周余黎民,靡有孓遺?!潘寡砸玻侵軣o遺民也。’”《孟子·萬章下》曰:“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 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蔽牟膳c言辭,言辭與意旨,在具體作品中并不見得是統一的,所以,“解說詩歌,不要抓住其中片言只語而望文生意,也不應對某些藝術性夸張修飾作機械理解,必須領會全篇的精神實質,加上自己切身的體會,去探索作者的志趣傾向”(顧易生、蔣凡《先秦兩漢文學批評史》第三章)。一個作品的創作,滲透作者的個性,以及形成此個性的時代氛圍,所以,正確地掌握一個作品,必須聯系作者的生平境遇、時代環境?!爸苏撌馈迸c“以意逆志”是評論文學作品時相輔相成、統一的一個原則,“是故由其世以知其人,由其人以逆其志,則古詩雖有不能解者寡矣”(王國維《玉溪生年譜會箋序》),孟子“知人論世”、“以意逆志”主張的提出,標志著孟子對文學的藝術創作手法的理解,以及對文學之個性及時代風貌的肯定
孟子把孔子所作之《春秋》與《詩》并列,都視為一種創作?!睹献印るx婁下》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后《春秋》作。晉之《乘》,楚之《梼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鬃釉唬骸淞x則丘竊取之矣?!薄睹献印る墓隆贩Q孔子作《春秋》是緣于“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洞呵铩氛?,天子之事也”??鬃幼鳌洞呵铩罚」攀贰冻恕贰ⅰ稐冭弧?、《魯春秋》等“義”,繼《詩》而起,擔負起“天子之事”,即維護社會秩序的責任,因此,“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孟子·滕文公下》)。孟子稱述孔子作《春秋》所蘊含的是與《詩經》的作者同樣具有的那種社會責任感,而他自己也以天下為己任,有一種強烈的拯救現實社會的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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