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文化·吳越濃厚的尚文風氣·吳越發達的文化教育事業
文化教育事業的發達,既是尚文的表現,又是尚文風氣形成的原因之一。
官學 中國文化教育復興于宋代。東漢以后,朝廷博士制度衰落,學業多限門第。到了北宋初期,最高統治者鑒于藩鎮割據的教訓,采取“右文”政策。于是,重振儒學,太學與各地郡縣之學復蘇。興學運動始于宋太宗慶歷年間,倡導人是范仲淹。范氏對政府科考取人不經正規學習意見很大。他任參知政事后,便敦促太宗,下詔各州縣,設立學校,聘請名師主講,并且規定不入官學不能應舉。于是,為了入仕,學子紛紛進官學學習,學校大盛。以后王安石、蔡京主政時,又有過兩次大規模興學運動,故宋代郡縣學特盛。
吳越地區是最早興學之地。這和胡瑗(9931059)的努力分不開。胡瑗是宋代教育的鼻祖。范仲淹任職蘇州時,出于興學想法,讓宅建學,聘胡瑗為蘇州府學教授。蘇州人“從者日眾,人文骎起”。后來,胡瑗又到浙江湖州府任教授,歐陽修稱:“其在湖州之學,弟子去來常數百人,各以其經傳相傳授,其教學之法最備,行之數年,東南之士莫不以仁義禮樂為學”(《歐陽文忠集》卷二十五《胡先生墓表》)。慶歷四年,太宗下令復學,范仲淹又把胡瑗召去主持太學,于是,胡瑗的分科教學又成了太學教育法。胡瑗教育內容分二類,一類是“經義”齋,學習六經;一類是“治事”齋,研究致用之學,比較重視理論與實踐的相結合,應該說較科學,故明代學者程敏政稱“自秦漢以來,師道之立未有過瑗者”(《月河精舍叢鈔·安定言行錄》上)。由于吳越地區經濟較發達,讀書求功名習濃,所以,吳越地區的官學一直比較發達。
義塾 吳越地區宗法觀念強,人民多聚族而居。大的宗族也興辦學校,稱“義塾”。如果把縣、郡兩級官學稱為“中等教育”,那么,義塾不妨可理解為“初級教育”,猶今天的小學。吳越地區義塾不少,如浙東地區,著名的義塾有東陽南溪蔣氏義塾、諸暨白門方氏義塾、浦江麟溪鄭氏義塾(又稱東陽精舍、東陽書院)、鎮海十七房鄭氏義塾等。義塾多為免費學校,同宗的窮人、富人子弟都可以受教,它無疑為教育的普及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書院 書院有多種類型,有的類義塾,如浦江麟溪鄭氏義學,便又名東明書院。東陽郭氏的石洞書院、西園書院、南湖書院,也主要是延名師教授子弟的。有的類官學,元明清時期,書院的官學化傾向很重,尤其是清代書院,多習考課,和官學差異不大。有的類研究所,有的書院政治色彩很濃,如東林書院。最有意義、最值介紹是后兩類書院。
作為研究所式書院,始于南宋。這和理學、浙學的興起分不開。理學是一種講性理的新儒學,理學要傳播開去,必定要設館授徒。朱熹是理學集大成者,同時也是講學式書院的開創者。朱熹一生十分重講學,復建白鹿洞書院,作《揭示》,親任主講;建武夷精舍、竹林精舍、寒泉精舍,傳播理學,四方士友,來學者甚眾。呂祖謙講于麗澤書院,傳播婺學。象山書院傳播陸學。弟子們建的書院更多,如浙東的四明學派,傳播陸學,多建書院,楊簡講于碧沚書院、慈湖書院,袁燮講于城南樓氏精舍,沈煥講于竹洲書院。楊簡弟子桂萬榮則作石坡書院傳楊學,另一弟子童居易的孫子,則建杜洲六先生書院。南宋至元代,講程朱理學和陸學的書院特盛。明初程朱理學漸趨僵化,書院一度沉寂。到了明中葉,由于王學的興起,書院講學風氣復熾。王陽明為傳播心學,走到哪里講到哪里。他死后,弟子為紀念他,紛紛修起了書院。整個晚明時期,由于王學的熾盛,全國各地的講學風、建書院風特盛。甚至清初還有些書院仍講理學,如關中書院、鰲峰書院、姚江書院、漳南書院、東林書院、紫陽書院、還古書院等。
到了清初,書院的講學內容發生變化,由理學而轉向經史實用之學,“前此講堂錮疾為之一變”(《鮚埼亭集》外編卷十六《甬上證人書院記》)。宋明理學發展到晚明的王學末流,“襲語錄之糟粕,不以六經為根,束書而從事于游談”(《南雷文定》后集卷三《贈編修弁王吳君墓志銘》),必然引起務實學者的反感。晚明社會危機加深、實學思潮逐漸興起,王學開始遭到批判。反王學的發源地是吳地。吳下素輕心學。嘉靖三十一年(1552)冬,松江學人何良俊到北京,謁拜其師、王學弟子聶豹。聶豹問何氏:“別來二十年做得甚么功夫?”何氏答曰:“二十年來惟閉門讀書,雖二十一代全史亦涉獵兩遍。”聶豹不高興地說:“汝吳下士人,凡有資質者,皆把精神費在這個上”。何氏聽了,心中很不服氣,“蓋經術所以經世務,而諸史以載歷代行事之跡,故六經如醫家《素》《難》,而諸史則其藥案也。夫三代而下以至于今,經歷既久,凡古人已行之事何所不有。若遇事變,取古人成跡,斟酌損益,庶有依據。茍師心自用,縱養得虛靜,何能事事曲當哉?尋常應務猶可,至于典章儀式、名物度數,其亦可以意見處之哉?故一經變故紛集,則茫然無所措,遂至于率意定方,誤投藥劑,非但無救于病,其人遂成沉痼矣! 可無懼哉!”(《四友齋叢說》卷五)何良俊的這番話,典型地反映出了吳地學人普遍重經史的一些想法。
由于吳地素有重讀經史風,因而到萬歷末年,無錫顧憲成兄弟重建東林書院時,便提出了“尊經復古”的口號。復社也以“復興古學”相標榜。特別是錢謙益也大聲疾呼“通經汲古”口號。由于錢氏是晚明一代文宗,所以,他的倡議,對晚生后進尤有影響力。其弟子、汲古閣主人毛晉,響應老師號召,重刊“十三經”、“十七史”,引導全國士人讀經讀史,則直接促進了這一學風的形成。
浙地是王學的發源地,自明中葉后,浙江王學熾盛。由于浙東禪派佛學旺盛,不久,王學便和禪學日漸合流。黃宗羲所謂的束書不觀,主要指浙東的王學。浙東最早憎恨這一學風的是黃氏老師劉宗周。天啟年間,劉宗周在紹興開證人會(書院),主要目的便是糾正這一風氣。他曾氣憤地說:“此乾坤何等時,猶堪吾輩從容擁皋比講學!此所謂不識人間羞恥者也”(《思復堂文集》卷一《劉門弟子傳序》)。劉宗周提出了“人以天地萬物為一體”的思想,偶而也主張讀“四書六籍”。后來,黃宗羲進一步發揮為“儒者經緯天地”,且接受了朋友錢謙益的主張,在浙東地區也大力提倡讀經讀史,以此作為“經世”的手段。
康熙六年,越中證人會重開。黃宗羲以其仍講理學,不悅,而甬上則有一批青年人足為其薪火之寄,乃移師甬上,別開甬上證人會。次年,即將證人會改為講五經之會。講經會前后持續了八年,來會者不下百余人,一時間,甬上形成了一股新的學風,“經史之學蔚起,雨聚笠,宵繼燈,一振前輩之墜緒者”(《續甬上耆舊詩》卷七十七)。著名的清初浙東學派正式形成。
清初甬上講經會是中國第一個專講經史等實學的書院。此后,萬斯同在京、在甬,曾繼續主持過經史講會。吳地最早講經史實學的書院是雍正三年(1725)重建的蘇州紫陽書院。南京的鐘山書院也以講經史為主。這些都是中國較早講經史之學的書院。兩者相比,仍有些差異。黃宗羲、萬斯同等講經史之學,目的是為了求“大道”,即社會改革思想;而雍正以后則是為經史而講經史的,是純學術性的,是漢學意義上的經史之學。
漢學式書院的全盛期是乾嘉時期。其代表是嘉慶六年(1801)阮元創辦的杭州詁經精舍。詁經精舍以實事求是、崇尚漢學、培養經史學術人才為辦學宗旨,故其楹聯有云“公羊傳經,司馬著史。白虎德論,雕龍文心”。詁經精舍前后持續百年多,培育了大批學人,李元度《阮文達公事略》稱“不十年,上舍士致身通顯及撰述成一家言者,不可殫述。東南人才,稱極盛焉”(《先正事略》)卷二十一)。一時,詁經精舍成了經史訓詁書院的楷模。嘉慶十年,兩江總督鐵保、江蘇巡撫伍志伊建蘇州正誼書院,也以講經史為主。即便到清代后期,吳越地區仍有模仿詁經精舍,崇尚經史訓詁的書院創建。上海龍門書院建于同治四年(1865),同治十三年(1874)上海詁經精舍建立,光緒二年(1876)蘇淞太道馮氏創上海求志書院,光緒五年(1879),寧紹臺道宗源翰建寧波辨志精舍,光緒十年(1884)江蘇學政黃體芳創江陰南菁書院,光緒十四年(1888)布政使黃彭年創蘇州學古堂,這些書院,皆以講經史為主。
吳越書院數量多,影響大,對吳越的文化建設、尤其是學術的繁榮作出了極大的貢獻。吳越地區人才多,著名學者多,這正是辦書院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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