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文化·草原及草原民族·蒙古族與草原文化
廣袤的蒙古草原是我國北方許多游牧民族休養生息的歷史舞臺。他們一個個在歷史上開拓了雄偉壯麗的一頁,又一個個在歷史舞臺上消失了。而今只有一個活躍在蒙古草原的民族繼承著草原文化的全貌,這個民族曾以其巨大的沖擊力從草原步入了中原,并一統中國,然而并沒有像建立了清代的滿族那樣將自己的語言、習俗及全部文化消失殆盡,而是保留了與農耕文化交相輝映的豐富多彩的游牧文化——這,就是偉大的蒙古民族。
蒙古的稱呼,始見于《舊唐書》,稱為“蒙兀室韋”,根據《史集》所載,“蒙古”最初讀音是“MuinKu”,與《舊唐書》所記讀音完全一致。《松漠紀聞》進一步考證云:“朦古”為《舊唐書》之“蒙兀”,可見,“蒙古”與“蒙兀”是同名異譯。關于蒙古的譯名,各種文獻記載不少于三十種。韓儒林先生的考證頗有見地,他認為:“滿語中的Monggo,大概可以代表金代女真人對蒙古的稱呼,這應該是蒙古該名的由來”(韓儒林《穹廬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關于蒙古族的起源,至今是國內外學者非常感興趣而又爭論不休的論題。其中以匈奴說、突厥說、東胡說較為普遍,以東胡說更能達到共識。宋人洪皓在《松漠紀聞》中說:“契丹事跡云‘朦古國’,皆屬東胡部族。”清人屠寄在《蒙兀兒史記》中云:“蒙兀兒者,室韋之別種也,其先出于東胡。楚漢之際,東胡王為匈奴冒頓單于所破殺,余眾并走,保險以自固,或為鮮卑,或為烏桓,或為室韋、契丹。在南者為契丹,在北者為室韋。……至唐,部分愈眾,而蒙兀室韋北傍望建河,望建即完水,今黑龍江也。蒙兀之名始見于此。蒙古本呼忙豁侖,異文作蒙瓦、盟古、盟骨、朦古、盲骨,今通作蒙古,蕃語無正字。”東胡指公元前2世紀以前活動在于今內蒙古東部的游牧民。其中包括烏桓、鮮卑、乞伏、禿發、室韋、庫莫奚、契丹、吐谷渾、蠕蠕、慕容、拓跋等。3世紀末東胡王被匈奴滅殺后,余部稱烏桓,居烏桓山。另一支稱鮮卑,依鮮卑山而居。公元4世紀末在今西拉木倫河和老哈河一帶有契丹部,在大興安嶺鮮卑山地區有室韋部。《隋書》記載:“室韋、契丹之別類也。其南者為契丹,在北者號室韋。”《舊唐書》亦云:“室韋者,契丹之別類也。”魏收《魏書》卷一百云:室韋“語與庫莫奚、契丹、豆莫婁國同。”《新唐書》卷二百一十九云:“北有室韋者,蓋烏桓東南鄙余人也。”大量的史料說明,從東胡到契丹室韋都是一脈相承的,屬同一系統而不同名號的民族。那么,為什么說蒙古族源于這一系統呢?
“室韋”原是古代民族的部落群”“蒙兀室韋”原住在黑龍江上游以南,額爾古訥河以東的大興安嶺山區,“其部落傍望建河居”(《舊唐書·室韋傳》)。拉施特·哀丁的《史集》里也談到:蒙古“各部落起源于遁入額爾古涅·昆的兩個人,由于生息繁衍,其氏族人數漸眾。”正像魏收和拉施特·哀丁所介紹的那樣,鮮卑人和古代蒙古人在移往草原之前,其故地均為群山環繞,他們感到地窄人眾,要翻越高山。蒙古人需要翻山越嶺,鮮卑人也要經過九難八阻。而這一地域即額爾古訥河流域,更確切地說,即在額爾古訥河與石勒喀河的匯流處。拉施特·哀丁談到:拙赤合撤兒(成吉思汗之弟)父子的駐地位于額爾古納河和呼倫湖流域的滿洲里和海拉爾附近。所以從地域上說,蒙古族與鮮卑存在著密切的關系。
蒙古語與契丹語、東胡語存在著承繼關系。清末蒙古史學者沈增植把鮮卑語和蒙古語做了詳細的比較,認為:“蒙古語與鮮卑語相差無幾”(沈曾植《海日樓札叢》卷二)。法國學者伯希和認為,室韋與鮮卑兩個譯名所本的原文是相同的,似應為Serbi、Si-rbi或Sirvi。這就是說,兩族的族名是相同的(伯希和《吐火羅語考》,馮承鈞譯,中華書局1957年版)。近年來,學術界研究契丹文字有了重要突破。在解讀契丹文字的時候,學者們得出結論:契丹語屬阿爾泰語系的蒙古語族。《中國古代北方各族簡史》認為:“契丹語屬阿爾泰語,是中世紀蒙古語系統。”例如契丹語意為“寒冷”、“陰涼”,即使現代蒙古語亦稱寒冷為xiten。語言是區別一個民族的重要標志,語言相同的或相近恰恰說明這兩個民族的淵源關系。”
古代契丹民族信仰天神。相傳古時有一神人乘白馬浮土河(今內蒙古昭烏達盟境內的老哈河)而東,有天女駕青牛車泛潢水(今內蒙古昭烏達盟錫內的西拉木倫河)而下,至木葉山,二水合流,神人與天女結為夫婦,生子八人,繁衍為契丹八部,故契丹族以白馬神取象天神,每行軍和春秋時祭祀,必殺白馬青牛以祭天地。蒙古族信仰的薩滿教也崇拜天神。在文獻里,對天神的記載有多處。在《蒙古秘史》、《蒙古黃金史》、《史集》、多桑《蒙古史》里尤為突出。他們開始只是把天作為自然現象本身來崇拜,爾后把它系統化、體系化,并帶有了強烈的社會色彩。蒙古包的門一律開向東南,這不僅可以避西北風,而且遵循游牧民族以日出方向為吉祥的傳統,是尊重天神的具體表現。古代契丹族風俗房門也皆向東。《五代史·四夷附錄》云:“契丹好鬼而貴日,其大會聚,視國事,皆以東向為尊。”蒙古族崇拜天神、崇日拜日的習俗與古代契丹族是一脈相承的。
東胡族系有搶婚的習俗。《隋書·室韋傳》載:“室韋人婚嫁之法,二家相許,婿輒盜婦將去,然后送牛馬為聘,更將歸家。待有娠,乃相隨還舍。”搶婚制是古代氏族外婚制的反映。蒙古族也有這種習俗。明《夷俗記·匹配》條載:“時將昏矣,婦將乘騎,婦則乘騎避匿于鄰家,婿亦乘騎追之。獲則挾之同歸家,不然,則追至數百里。一、二日不止也。倘追至鄰家,婿以羊酒為謝,鄰家仍贈婦以馬,縱之于外,必欲婿從曠野獲之。”可見搶婚制習俗在游牧民族中的淵源關系。
鮮卑人中有保存祖先系譜的習俗。據《魏書·帝紀》載,拓跋鮮卑人能夠逐代列舉其遠祖成帝毛(生活年代大約公元前200年)至始祖神元皇帝力微的十五代系譜。波斯史學家拉施特特別注意到蒙古族也有這一習俗:“蒙古人自古以來就有記住自己族源和氏族的習慣。因為他們和其他部落不同,沒有可資訓誡子孫的宗教和信仰,所以父母對每一個新生孩子,都講述祖先和氏族的情況。他們總是守著這樣的規矩,直到今天這個規矩還受到他們的尊重……”(轉引自符拉基米爾佐夫《蒙古社會制度史》,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社會歷史室1978年)又據《蒙古秘史》記載,13世紀時蒙古人能夠逐代列舉他們的遠祖孛兒帖赤那至成吉思汗的23代人的系譜。蒙古族繼承了鮮卑人牢記祖先系譜的傳統。與蒙古族這種傳統相媲美的,是阿拉伯人,有的民族這種傳統已不明顯。
在漫長的歷史過程中,盡管蒙古族吸收了原來活動于大漠南北的不少民族成分,其中既已融合了古匈奴人,也有曾“威服塞外諸族”的突厥人的后裔,更有近親東胡族系的諸后裔,但縱觀其民族的形成過程,蒙古人的直系祖先,應是和東胡的鮮卑、契丹同一族語的室韋各部落。歷史上的游牧民族——匈奴、東胡、芮芮、突厥都來去匆匆,進了歷史博物館,而蒙古民族屹立依然,究其原由,與農耕文化相交映的游牧文化是其立足至今的豐厚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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