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賽寧·再見吧,我的朋友,再見》中外哲理詩賞析
再見吧,我的朋友,再見,
親愛的,你永在我心間。
命中注定的互相離別
許諾我們在前方相見。
再見,朋友,不必握手訣別,
不必悲傷,不必愁容滿面,——
人世間,死不算什么新鮮事,
可活著,也并不更為新鮮。
著名詩人葉賽寧一生曾兩度與名女結婚,引起極大的轟動。其中一位是享有世界聲譽的美國女舞蹈家阿賽朵拉·鄧肯,另一位是大文豪列夫·托爾斯泰的孫女索菲婭·安德列耶夫娜。可惜均以失敗而告終,他的第二次婚姻僅僅維持了數月。1925年12月27日,在列寧格勒一家旅館里,因為個人生活的不幸,因為不為世人所理解,詩人精神抑郁, 自縊身亡。死前,他割破手指,用鮮血寫下了《再見吧,我的朋友,再見》這首絕命詩。
這是一首只有8行的短詩,但卻凝聚著葉賽寧個人對生命、死亡、愛情這生命三部曲的深刻理解,與此同時,它也維系著另一個人的“生死戀”,那就是詩中提到的“我的朋友”。她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女性——加麗雅·別里斯拉夫斯卡婭,莫斯科《貧農報》一個富有文學修養的編輯。她對葉賽寧一往情深,與其保持著長時間的純潔的感情。在葉賽寧去世的前幾年,她一直無比關心葉賽寧的生活與創作,一邊精心整理、出版他的詩作,一邊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的生活。僅在1924~1925年一年間,葉賽寧就給她寫過幾十封信,交流思想感情,視之為唯一的知己。但是,為一時感情沖動,葉賽寧還是與托爾斯泰的孫女結婚了。婚后,葉賽寧很快就發現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因為他們在個人興趣、生活觀上,完全是歧路人。極度的情感矛盾,加上精神的頹唐、悒郁,使詩人過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就在葉賽寧辭別人世一周年的前夕,加麗雅在葉賽寧的墓前也開槍自殺了。她死前在遺書上留言:“1926年12月3日我在這里自殺,盡管我知道在我死后會有人對葉賽寧無休止地狂吠,但是這對他、對我都是無所謂的。對我來說,一切最珍貴的東西都在這墳墓里……”如果說葉賽寧把自己最寶貴的生命奉獻給死亡,那么加麗雅則用最寶貴的生命來祭典圣潔的愛情了。這就是有關這首短詩的愛情悲劇,悲劇的主人公都早已長眠于地下了,但他們的生、死、戀卻溶化為詩句永遠流傳,為后人留下了豐富的思想的空間。
人本來就是時間的過客,生與死是宇宙間普遍存在的客觀現象。在廣袤的自然界中,唯有人,不僅能夠洞悉生的奧秘,而且意識到死亡的不可避免。正如莎士比亞用文學語言所描繪的:“全世界是一個舞臺,所有的男男女女不過是一些演員,他們都有下場的時候,也都有上場的時候。”從這個意義上。我們便不難領會詩人所言的“再見,朋友,不必握手訣別,/不必悲傷,不必愁容滿面,——/人世間,死不算什么新鮮事,/可活著,也并不更新鮮。”當然,把生與死混為一談,無視其在生命過程中兩極對立的一面,只言客觀存在的一面,不免過于消極悲觀,可以說,這與高聲贊美人的偉大誕生、人的神奇創造能力的積極、崇高的理想人生態度大相徑庭,但也不失為一種普遍加以認同的人生體驗。關于這首詩,更深刻的哲理內涵應該說是存在于生與死都無法抗拒的情感內容上,即生和死是有限的,而銘心刻骨的愛是永恒的,“你永在我心間”,我亦永在你心間,時間的長河沖不垮愛情筑起的堤岸,萬水千山阻隔不了愛的思戀,“命中注定”的永遠的“互相離別”也割不斷愛情的鎖鏈,加麗雅以自己的死證明了這一點。
莎士比亞在一首著名的14行詩中曾留下不朽的名句:“我的愛在我詩里將萬古長青”。在葉賽寧的詩里永存的愛雖然不似莎翁那樣美妙動人,但這用生命譜寫的“絕唱”,連同它的命運卻更引人深思。的確,葉賽寧算不得英雄,他意外的死亡令人惋惜、痛心,正象當時高爾基所說的:這是“最令人難過的悲劇之一”。然而,同樣令人遺憾的是,為了這首血寫的詩篇,作者死后受到無情的批判,被視為不健康情緒的代表,30年之后才恢復聲譽。又是幾十年過去,今天,我們重讀這首詩,不禁感慨萬分,歷史沒有磨滅它的價值,這發自內心深處,樸素而又真摯的鮮血凝成的詩句,它所包容的戰勝死亡的愛的情感,仍給人以心靈的強烈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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