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于濆
吾聞池中魚,不識海水深。
吾聞桑下女,不識華堂陰。
貧窗苦機杼,富家鳴杵砧。
天與雙明眸,只教識蒿簪。
徒惜越娃貌,亦蘊韓娥音。
珠玉不到眼,遂無奢侈心。
豈知趙飛燕,滿髻釵黃金。
于濆(832—?),字子漪。咸通進士,終泗州判官。與劉駕、曹鄴等皆不滿當時拘守聲律和輕浮艷麗的詩風,作古風三十篇以矯時弊,號為“逸詩”。今存詩四十余篇,有《于濆詩集》。
此為古風逸詩之一,師承白居易的樂府諷諭詩,有異曲同工之妙。詩明白如話,不難解得,除卻幾處用典需加提示。越娃指美女西施,因西施乃越國苧羅(今浙江諸暨南)人;韓娥為傳說中善歌之女,曾在齊國雍門賣唱,雍門之人有“既去而余音繞梁欐,三日不絕”之感,事見《列子·湯問》;趙飛燕系漢成帝皇后,能歌善舞,身輕如燕,故稱“飛燕”,詩中泛指富家女兒。詩人向我們介紹了一位里中貧女,她終日勞作,生計維艱,雖然潔齒明眸,貌比西施;歌喉婉轉,音類韓娥,卻明珠蒙塵,埋沒鄉間。她做夢也想不到,富貴人家的女子,滿頭上竟插滿了黃金飾件!詩人悲憤地說,這樣也好,看不到這些金珠寶玉,也就不會作非份之想了。詩中揭示出的貧富差距,可有天壤之別!表明了作者對貧女由衷的同情,和對不勞而獲的寄生蟲的強烈憤慨!針砭時弊,入木三分!
“珠玉不到眼,遂無奢侈心”兩句,表達了詩人復雜的思想感情。貧女勞作不輟,付出了巨大的勞動,卻“只識蒿簪”,享受不到自己應得的勞動果實,連看一眼珠玉都不可能,何等不公!這是作者的不平之鳴;但“無奢侈心”卻是一種美德,默默奉獻,毫不索取,甘居清貧之中,這又是作者的感佩之辭!然把無奢侈心歸結為是因為見不到珠玉,這又是對貧女的一種曲解,反映出作者階級立場和世界觀的局限性。
撇開在詩中的具體含義,這兩句也給了我們一定的哲理啟示:玩物必喪志,沉緬于聲色犬馬之中則將一事無成。儉樸,乃是通向事業成功的大門,這是值得我們大力推崇的一種美德。
比興是樂府詩中常用的手法,此詩以池魚不識海水之深起興作比,甚為自然貼切。對里中女的大段描繪,似可看成層層鋪墊,為最后兩句蓄足了氣勢,強化了詩作的批判力量。這種“卒章而顯其志”的方法,運用得十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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