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手

聞一多

愛人啊！你是個國手，

我們來下一盤棋，

我的目的不是要贏你，

但只求輸給你——

將我的靈和肉

輸的干干凈凈！

（選自《聞一多全集》）

【賞析】

詩的構想的奇特在于充滿了失敗的喜悅，為自己的失敗而由衷慶幸。因為“我”處于特殊的戰場——情場上，“我”心甘情愿做俘虜，愛的俘虜。

“愛人啊！你是個國手。”在棋壇上國手的威力無比，所向披靡，甚至是登上棋藝高峰的棋圣，需得仰視才能一睹至善至美的風采。“我”將可愛的人兒，自己的崇拜者置于神圣的高位，正是“珠玉在側，覺我形穢”。可是這個自慚形穢者竟然主動提出挑戰：“我們來下一盤棋”，豈非可笑不自量。與國手交手是可以預見的一場一邊倒的對弈。為了洗刷易被誤解成“不自量力”的可笑舉止，“我”連忙悄悄自白：“我的目的不是……但只求……”，一切超乎棋壇常規，他只求國手將自己“全殲”：“將我的靈和肉，輸的干干凈凈！”那時，我的一切的一切，全都屬于你。

年輕詩人以對弈作比，歌唱忠貞不二的愛情，全身心做奉獻的愛情。他把自己愛慕的姑娘看得如此圣潔和神圣不可侵犯。他要求與她對弈，是希望她不要對自己不屑一顧，但求能承認“我”是愛的棋局上的對手，愛的對弈中的一方。實際是在交手之前，他已愛得戰栗，早已俯首臣服。對弈不過是懇求她來占有，將他的“靈和肉”占有到“干干凈凈”的程度，這簡直是一種恩賜，也只有這樣才能考驗出自己獻給姑娘的是一種無我的愛，舍己的愛。

情場上的對弈，失敗有時也是一種勝利，是獲得愛與被愛的起點。

（范伯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