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者

聞一多

假如那綠晶晶的鬼火

是墓中人的

夢里迸出的星光，

那我也不怕死了！

（選自《聞一多全集》）

【賞析】

乍一看，這首詩的色調神秘而幽深。

聞一多曾在一首《死》為題的詩中吟唱：“讓我淹死在你眼睛的汪波里/讓我燒死在你心房的熔爐里/讓我醉死在你音樂的瓊酪里/讓我悶死在你呼吸的馥郁里！”顯然不是歌頌“死”，而是歌頌愛的偉力。

《夢者》寫“綠晶晶的鬼火”而無恐怖氛圍，絲毫也不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更何況詩人用的是假設語氣。墓中人的生的意志并未熄滅，在靜夜里還沉思入夢，夢境里撞擊出一朵鬼火——是夢者迸出的星光。像“鬼火”一樣的星光也許太微弱，但在詩人看來，“綠晶晶的”也很誘人，這畢竟是黑暗王國的一線光明。

年輕的聞一多是不滿現實的，眼看現實是一個黑暗的墓地，他頑強地要在墳墓里做夢。夢中可以追求，夢中會有理想，夢者會去尋求越望越光明的未來。會做夢的“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不會做夢，不去做夢，這才是行尸走肉，靈魂滅裂。問題不在于生死，關鍵在于是否是夢者。當詩人以此為權衡標尺，他自然會說：“那我也不怕死了！”

《宇宙》《國手》《稚松》《爛果》《夢者》都是聞一多處女集《紅燭》中的微型詩，皆自由體，是五四時代較流行的解放詩體。

（范伯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