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

有一句話說出就是禍，

有一句話能點得著火。

別看五千年沒有說破，

你猜得透火山的緘默？

說不定是突然著了魔，

突然青天里一個霹靂，

爆一聲：

“咱們的中國！”

這話叫我今天怎么說？

你不信鐵樹開花也可，

那么有一句話你聽著：

等火山忍不住了緘默，

不要發(fā)抖，伸舌頭，頓腳，

等到青天里一個霹靂，

爆一聲：

“咱們的中國！”

【導(dǎo)讀】

說一句愛中國，很難

聞一多一向嚴(yán)謹(jǐn)自律、死板刻苦，但內(nèi)心豐富，情感如火。他曾對弟子臧克家說：“我只覺得自己是座沒有爆發(fā)的火山。”

他提出了詩歌的“三美”理論，卻討厭別人說他是“技巧專家”。但《一句話》《死水》等詩確實體現(xiàn)了他的“技巧”不凡。

“咱們的中國！”這話很尋常，為什么作者還感到“說出就是禍”呢？道理其實很簡單：

在當(dāng)時的官員們看來，中國是他們的，你所強調(diào)的愛國可能損害他們的利益，你是在擾亂社會、犯上作亂；在當(dāng)時一些烏合之眾的普通百姓看來，你批評中國就是賣國，所以，他們也不讓你高喊“咱們的中國”，他們覺得你不配愛國，你必須按他們的方式來愛國。

所以，在言及愛國這個題材時，詩人仍是苦悶的，只是“在詩的‘白日夢’里，憨直的聞一多完成了他復(fù)仇式的宣泄，盡管他最強烈的最忍無可忍的情感最終還是簡化成一個偏正詞組：咱們的中國”。（李怡）

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無言與在紙上的宣泄式的吶喊，他在面對民眾的愛國遲疑與在詩中的興奮樂觀，一隱一現(xiàn)，耐人尋味。直到今天，我們重讀此詩，有時依然感同情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