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趙孟頫
渺渺煙波一葉舟,西風木落五湖秋。盟鷗鷺,傲王侯。管甚鱸魚不上鉤。
《太平清話》說:“松雪夫人管仲姬,生泖西小蒸,至今路尚名管道。工詩善畫,亦能小詞,嘗題《漁父圖》云:‘人生貴極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爭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風歸去休。’松雪和之云云?!壁w孟頫夫婦伉儷相得,皆擅詩畫,互相唱和,堪稱佳話。
管夫人的詞是題詠《漁父圖》而作的,因此省略了畫面上的景物,從議論著手:“人生貴極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從而反襯出“弄月吟風歸去休”的漁夫來。而趙孟頫的和作,卻從景物描寫落筆:“渺渺煙波一葉舟,西風木落五湖秋?!壁w孟頫筆下的太湖秋景是:煙波渺渺,西風嫋嫋,木葉飄飄。這兩句脫胎于屈原《湘夫人》:“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在這萬頃煙波之中,一葉漁舟出沒其間,點醒了“漁父”兩字,為下文的議論作了鋪墊。下面三句具體刻劃了漁父的形象:“盟鷗鷺,傲王侯,管甚鱸魚不上鉤?!薄懊塌t鷺”典出《列子·黃帝》:“海上之人有好鷗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鳥之至者百數而不止?!焙笠灾竿鼌s機心,隱居自樂。漁父結盟鷗鷺,傲視王侯,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因此,釣魚只是他避世的一種方式,不是他謀生的手段,管他鱸魚上不上鉤? 漁父之意不在魚,在乎山水之間也。這個漁父的形象瀟灑出塵,悠然自得,其樂無窮,確是張志和式的“煙波釣徒”,其中當然也有作者自己的影子。
張志和的《漁父》詞是一首膾炙人口、流傳中外的佳作,日本嵯峨天皇、有智子內親王均有和作。趙孟頫這首詞比起張詞來顯得更加平淡質樸。張詞開頭兩句寫太湖春色,著色明麗,生機盎然,而趙詞開頭兩句寫太湖秋光,著色淡雅,氣氛蕭瑟。張詞用“青箬笠,綠蓑衣”寫漁父的裝束,形象鮮明生動,而趙詞用“盟鷗鷺,傲王侯”寫漁父的志趣,這樣化實為虛,顯得格外空靈高妙?!肮苌貅|魚不上鉤”比起“斜風細雨不須歸”來,態度似乎更加徹底,但語意似乎稍欠含蓄。漁父的生涯,終日蕩舟五湖之中,不是為了打魚渡日,而是追求一種精神的解脫、生活的自由,達到了“浮游塵埃之處,不獲世之滋垢”的高尚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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