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二首（其一）

李商隱①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②。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③。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④。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⑤。

【注釋】

①李商隱：見《宿駱氏亭懷崔雍崔袞》。

②畫樓、桂堂：都是比喻富貴人家的屋舍。

③靈犀：舊說犀牛有神異，角中有白紋如線，直通兩頭。

④送鉤：也稱藏鉤。古代臘日的一種游戲，分二曹以較勝負。把鉤互相傳送后，藏于一人手中，令人猜。分曹：分組。射覆：在覆器下放著東西令人猜。分曹、射覆未必是實指，只是借喻宴會時的熱鬧。

⑤鼓：指更鼓。應官：猶上班。蘭臺：即秘書省，掌管圖書秘籍。李商隱曾任秘書省正字。轉蓬：被風吹得翻轉的蓬草。這里用無根的飛蓬比喻自身飄零。

【賞評】

這首詩是對一場美麗邂逅的追憶。首聯點明時間地點，在這個良夜里，精致的畫樓桂堂間，詩人遇見一個女子，他們礙于身份或其他原因不能正式相戀或結合，所以“身無彩鳳雙飛翼”，但是二人卻已目許心成，“心有靈犀一點通”。頸聯寫當時熱鬧的相會場景，“春酒暖”、“蠟燈紅”，隔座送鉤、分曹射覆，笑語喧嘩，那女子便在其中，他們在眾賓歡暢的氛圍必然有所接觸，當時心中多么歡樂。可惜晨鼓敲響，詩人得去蘭臺（秘書省的別稱）上班應差了。他感覺就像風中的飛蓬，去留何處，全部不由自己做主。

詩開頭一句“昨夜星辰昨夜風”便寫出了美好事物逝去不回的悵惘，“昨夜星辰”如何，“昨夜風”又如何，連星辰和風都戀戀相憶，我們已能知道這是怎樣一個故事了。頸聯色彩溫馨古艷，粉香酒香便馨然紙上，描摹熱鬧景色令讀者如親見。末句“走馬蘭臺類轉蓬”，由對愛情的失落，拓展到對整個人生命運的不得自主，使得詩歌含義更加寬廣，讀之也就給人以更深的感動。

【詩評選輯】

①清·何焯《義門讀書記》卷五七引馮舒：妙在首二句。次聯襯貼，流麗華美。“西昆”諸公一世所效。義山高處不在此。

②清·紀昀《李義山詩輯評》引馮班曰：起句妙。三、四句不過可望而不可即之意，點化工麗如此。

③清·吳喬《圍爐詩話》卷一：“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乃是互文見義之法。

④清·馮浩《玉谿生詩集箋注》卷一：此二篇定屬艷情，因窺后房姬妾。

⑤清·黃叔燦《唐詩箋注》卷五：詩意平常，而煉字設色，字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