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李夢陽·浮江》原文賞析
浮江晴放舸,掛席曉須風。日倒明波底,天平落鏡中。開窗向赤壁,捩柁失吳宮。萬古滔滔意,潯陽更向東。
化美為媚,或者說流動之美,就是描繪事物的動態,或從動態中描繪事物。詩經中《衛風·碩人》是描繪人物之美的名篇: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前五句都是以實比實的靜態描寫,不免使人感到板滯,而最后兩句動態刻畫,卻使人物通體皆活,顧盼神飛。后代詩人也許從這里得到過啟發,他們即使是寫靜態的事物,也往往從動態落筆。“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哪邊?眉眼盈盈處。”北宋詞人王觀觸手生春,生意盈然; “疊嶂西馳,萬馬回旋,眾山欲東”,辛棄疾如果不是出之以這種動態中見神韻的大手筆,那就很難想象如何能不落俗套地表現群山的氣魄與精神。
《浮江》一詩也是如此,這首詩大約是李夢陽沿江東下時泛舟于湖北鄂城一帶的作品。《三國志·吳志》記載,“吳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李夢陽一開篇就喝醒題目,讓“浮江”二字高踞題頂,籠罩全篇,并以 “晴”、“曉”二字烘染環境和氣氛。以云帆高掛正面補足浮江的形象,筆姿飛舞,氣勢宏壯。接筆寫浮江時的景物,仍然從動態著筆: 紅日倒映江中,水上浮光耀金,本來是形容詞的“明”字這里兼作動詞用,有如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之“綠”,有如蔣捷“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之“紅”與“綠”,一經化靜為動,更覺聲光并妙。藍天照映江面,好像落在鏡中一般,“落”字縮短了江天之間的空間距離,又使得靜止的天宇有飛動之勢。頸聯寫浮江的行程,有如電影中的蒙太奇鏡頭,剛才開窗之時還見到江邊的赤壁,轉柁之間吳宮就消失在后面。這首詩寫了三個地名,赤壁、吳宮和潯陽依次而下,那么,吳宮當在赤壁與潯陽之間,地為古今鄂城縣境。“失吳宮”的“失”字下得很妙,本來是船行如箭,詩人卻把靜止的吳宮寫成轉瞬即逝,這種化靜為動的寫法,使筆致顯得空靈活跳。《詩人玉屑》論“句中有眼”時說:“古人煉字,只于眼上煉,蓋五字詩以第三字為眼,七字詩以第五字為眼也。”值得一提的是,李夢陽這首詩的中間兩聯四句的第三字,全部都是動詞,一經匠心安排,在全詩化美為媚上起了重要的作用。結筆一聯,概括了長遠的時間和空間,進一步寫足了浮江的豪情,同時,詩人仍然是從事物的運動狀態著筆,傳神地表現出江流浩蕩、直趨東海的勝概,可謂壯采飛騰,寄興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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