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蘇曼殊·以詩并畫留別湯國頓(錄二)·海天龍戰血玄黃》原文賞析
海天龍戰血玄黃,披發長歌覽大荒。易水瀟瀟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詩人有感于帝國主義侵略中華,而清政府腐敗無能,致使國勢岌岌可危,遂以易水別燕丹的荊軻自況,著重表達了抗擊外侮,誓死救國的壯志雄心。前一聯總寫動亂時局,直抒激烈壯懷。首句“海天龍戰血玄黃”,出自《易經·乾卦上》: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龍”,是一種被神話了的大蛇。古人認為,潛龍入海,飛龍上天。由此,詩人化用《易經》成句,自然連類而及“海天”。“龍戰”,舊稱群雄互相爭奪為“龍戰”,此指帝國主義列強侵略中國。“玄黃”,黑色和黃色;“血玄黃”,指死者凝血成暗紅色。全句概括而形象地寫出了當時列強入侵,荼毒生靈,尸橫遍野,血流滿地的社會現實,有力地揭露和控訴了帝國主義侵略中華民族的滔天罪行。次句“披發長歌覽大荒”,語本蘇軾《潮州韓文公廟碑》:“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披發下大荒。”“披發”,頭發散亂,此處形容悲憤已極的樣子。“大荒”,廣野,此指神州大地。全句將舊典翻新,生動逼真地寫出了詩人面對祖國的危亡,眼望神州的浮沉,不禁悲憤交集,長歌當哭。寥寥七字,成功地刻畫了一位關心國事,憂慮時局,義憤填膺,仰天長嘯的愛國知識分子形象,讀來如見如聞,感人至深。
后一聯描寫離別場景,自示心志高潔。從詩意來看,作者此次之行是由蘇州河(又名吳淞江)乘船去上海,啟程的時間應是一個皓月當空的夜晚。“易水瀟瀟人去也”一句,是借用歷史故事寫眼前壯別場面。據《戰國策·燕策》載:衛人荊軻被燕太子丹尊為上卿,后甘為太子丹去行刺秦王。將赴秦,太子丹與眾賓客身著白衣白帽送別于易水之上。荊軻慷慨而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表示了義無反顧,以死報燕的決心。詩人在此用典,虛寫了當時秋風凜冽、江水生寒的情景,渲染了愛國志士長歌而別的悲壯氣氛,可謂虛中有實。這句詩內涵豐富,啟人聯想。一個“也”字,感慨深沉,具見別情。末句“一天明月白如霜”,在字面上是實寫別時夜空景色:月光明亮,潔白如霜。在內蘊上,這句詩卻實中有虛,寄意深遠。霜色潔白,古人喜歡用它來象征人的品質高潔,如陸機《文賦》:“心懔懔以懷霜,志眇眇而臨云。”古人還稱高潔的節操為霜操,如《南齊書·沈麟士傳》:“元嘉以來,聘召仍疊,玉質逾潔,霜操日嚴。”詩人在此也受到這種傳統審美心理的影響,他以滿天如霜的月色為寓托,來表明自己心地高潔,胸懷坦蕩,今后一定要堅持反清反帝,決不中途變節。他的后半生雖然日漸消極頹唐,但并未完全忘卻國事,其晚節終究是無愧的。就抒情旨趣而言,這句詩與王昌齡 《芙蓉樓送辛漸》一詩的尾聯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可謂異曲同工;不過,王詩結得直露,蘇詩結得含蓄,似應比王詩略勝一籌。
從上述可以見出,此詩有兩個突出的寫作特點: 一是用典自然,新意疊出; 二是以景結情,余味曲包。同時,此詩境界高曠恢宏,格調悲壯豪放,這在蘇曼殊凄婉哀艷、清輕綿邈的詩作中是別具風采的,讀蘇詩者不可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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