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王又曾·同張玉李登雨花臺作》原文賞析
手把浮丘袖,飄然占一臺。人煙依塔上,龍氣挾江來。地險余兵壘,時清笑霸才。天花零落盡,不必首頻回。
日麗風和、天高氣清時節,詩人攜友人信步于六朝古都的郊野,不為尋覓迷眼亂花、長郊草色,而是登上了游蹤無多的南京城外雨花臺。雨花臺,位于今江蘇省江寧縣境內。相傳梁武帝時,有高僧云光法師在此講經,天上飄飄灑灑驟降一陣花雨,因此便有了如此富于詩意的名字,這似乎也撥動了專來尋訪的登臨者一顆登高抒懷的詩心。張玉李,作者友人,生平不詳。
“手把浮丘袖,飄然占一臺。”詩人一開始就將讀者引入一種特殊的氛圍。起句寫飛天而來,突兀飄逸,體現出想象的張力。詩人幻想自己有如喜好吹笙作鳳凰吟的五子喬,游伊洛時為道士浮丘攜上嵩山一樣,也為浮丘輕盈的衣袖所牽引,飄然而止,登臨雨花臺。以此著意渲染了一種超然飄逸帶有神秘感的情境。“浮丘袖”,又可見郭璞《游仙詩》:“左挹浮丘袖,右拍洪崖肩。”首聯,第二句中“占”字的選用,頗具匠心,表明此地惟有詩人與其游侶,別無他人,似乎又透露出周圍環境的幽謐與靜寂。
“人煙依塔上,龍氣挾江來。”此二句承前寫詩人層樓更上,馳目所見。塔,指報恩塔。《方輿紀要》載: “明初改筑都城,雨花臺無復舊觀,而報恩塔高聳魏煥,可以盡城郭山川之勝。”今塔已無存。頷聯首句極言塔之高,詩人緣塔拾級而上,身旁煙霞縹緲,隨之升浮。此雖只著數字,卻頗為傳神,給人以親歷其境之感。身臨絕頂,西南而望,揚子江浩浩蕩蕩,奔騰直下,仿佛為一片森蒙可感的帝王之氣所籠罩、所裹挾。“龍氣”,典出三國諸葛亮所言: “秣陵地形,鐘山龍蟠,石頭虎踞,真帝王之都也。” (《金陵圖經》) “龍氣挾江來”一句異峰突起,一個“挾”字尤寫盡了一種逼人氣勢。如果說首聯意欲描寫某種脫俗超逸的情狀,那么在這里詩人筆力所至,卻營造出別一番高遠寥廓、空蒙雄奇、聲勢奪人的氣氛。
“地險余兵壘,時清笑霸才。”頸聯二句由觀景而抒感。南京石頭城,山川形勢為歷代帝王所重,繼三國吳、東晉、南朝宋、齊、梁、陳六朝而外,南唐與明朝都曾建都于此。蕭蕭故壘,于今依舊。雨花臺北望,不遠處即是以可藏甲兵三千聞名遐邇的明代聚寶門 (今南京中華門),“兵壘” 即指此。然而曾幾何時,那些雄才大略圖謀霸業的業主一去不返,而今留給后人惟余一“笑”而已。“時清”,系詩人對自己所處的清代乾隆年清明時世的贊辭,若不將此看成有諛世之嫌,那么從中確實也寄寓了作者厭倦戰亂,期望保持和平安寧生活的意愿。
“天花零落盡,不必首頻回。” 詩人行將踏上歸途,忽又想到那天雨花的傳說。有感于雨花臺前花雨不再,詩人勸慰自己,也似乎在勸勉讀者,不必也毋須為此掉首顧盼,頻頻回眸。尾聯二句即是對詩題的最后照應,同時又給人以曲終未盡、聯想豐富的感受: 紛紛繁繁的歷史傳說與故事不也同零落已盡的天花一般么?過去的且讓它過去,不必頻頻掉頭,重要的是看取前路。
這是一首登高賦感之作。全詩布局虛實相間,飄逸而不失凝重;幻想詭譎之中透出雄奇闊大; 運筆揮灑自若,游刃有余; 筆端情緒可謂感而不傷。然而正因此我們若有機會欣賞另一首清初詩人魏禧筆下的《登雨花臺》,與那種“歌泣不成天已暮,悲風日夜起江聲”的易世之痛的強烈感受相比較,也許會感到本詩在灑脫之余,畢竟還缺少了一些什么,這或者同詩人置身于所謂乾隆盛世的平淡生活經歷有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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