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侯方域·估客樂》原文賞析
襄陽大估泊江渚,夜登我舟為款語。估欲過關(guān)榷稅煩,官即放船吏不許。往來吳越八九年,昔衣錦紈今白紵。羞過公子沙棠舟,不攜珍饈攜雞黍。家故有婦高樓居,近聞樓下鳴機杼。海內(nèi)財盡為兩多,官多吏多茫無緒。我言估樂估自疑,我不告估估不知。明星欲落言不盡,蹉跎與估痛飲時。估聽一事意轉(zhuǎn)平,估不出錢佐水衡。田夫總為開河死,估更乘舟河上行。
這首詩用南朝樂府西曲歌《估客樂》舊題名,寫在苛捐雜稅的壓榨下,商人生活大不如前,而農(nóng)民則更陷于悲慘的境地。
此詩以自己夜泊襄陽時與商人的對話,反映商人生活與自己的見解,詩近乎敘事,構(gòu)思頗新穎。
“襄陽大估泊江渚,夜登我舟為款語。”這為詩的總起,寫出了時間、地點、人物關(guān)系。對方是“大估”,大商人,到自己船上來“為款語”,作誠懇的談心。商人主動“登我舟”,不是談貨物交易,不是交流商業(yè)信息,更非親朋故舊,只是因了同泊江渚,想一訴衷腸而已。既為“款語”,則下文商人之言便無夸張矯飾,不會虛偽做作。緣此,便開導了下文商人的一段言談。
從“估欲過關(guān)榷稅煩”到“官多吏多茫無緒”,為商人語。商人敘說自己的痛苦,主要在于稅目繁多,稅款沉重,每過關(guān)卡都要完稅。往來吳越之間已八九年了,生活每況愈下,過去穿著絲織品的錦緞紈綢,如今只能穿白麻布的衣服了;過去待客有山珍海味,如今只有母雞和雜糧了;過去家中婦女居住高樓不事耕織,如今也只有到樓下親自織布了。從自己和家人的食、衣的變化,說明生活大不如前,最后歸結(jié)其原因:“海內(nèi)財盡為兩多,官多吏多茫無緒”,是官府的層層盤剝,使商人生活日趨艱難。
聽了估人的訴苦,詩人照理應(yīng)深表同情,喟嘆不已,或是憤憤不平,表示怨怒,可是詩人反而說“估樂”,這就大出人的意料了,無怪“我言估樂”“估自疑”。估人明明自覺很苦,反被說成樂,自然惶惑不解,心內(nèi)不平。作者告訴他:“估不出錢佐水衡”,商人不要出資解決河道問題,而“田夫總為開河死”,商人卻駕船于河上行,豈不是估比農(nóng)樂嗎!作者說這一席話使估知樂在何處,“意轉(zhuǎn)平”了。
這首詩的構(gòu)思之妙,就在于明明在寫估客苦,而反說估客樂。由估客之苦不如農(nóng)夫之苦,兩苦之較中顯示一種“估客樂”,則估客之樂并非真樂,農(nóng)夫之苦卻為大苦。這樣寫,不僅避免了徑言直說,使詩情曲折變化,而且“進一層”寫法,概及估客與農(nóng)夫兩方面,使人認識到商人與農(nóng)民都痛苦不堪,而又以農(nóng)民為甚。僅賴“田夫總為開河死,估更乘舟河上行”便把全詩翻跌出新意,頗有四兩撥千金之勢。全詩以雙方對話組成,夾敘夾議,議寓敘中,語淺意深,逗人思考。敘述時,不只平平訴說,還兼及人物心理,如“羞過公子沙棠舟”,把商人攜雞帶黍自慚形穢的情態(tài)歷歷如繪; “我言估樂估自疑”、“估聽一事意轉(zhuǎn)平”,寫人物心理變化,人情合理。此詩系感慨世事之作,“估欲過關(guān)榷稅煩,官即放船吏不許”、“海內(nèi)財盡為兩多,官多吏多茫無緒”,鋒芒錚露,戟刺有力,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痛恨官府、同情人民的情緒。這首詩雖然韻味不足,可是因其匠心獨運,將封建社會中習見常聞的題材,寫得饒有意味,還屬難得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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