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問
憔悴南冠一楚囚,歸心江漢日夜流。
青山歷歷鄉國夢,黃葉瀟瀟風雨秋。
貧里有詩工作祟,亂來無淚可供愁。
殘年兄弟相逢在,隨分虀鹽萬事休。
這是詩人“家亡國破此身留,留滯聊城又過秋”(《送仲希兼簡大方》)之時,思歸而不可得,記夢以寄意之作。
“南冠”、“楚囚”指俘虜、囚犯,甚至于指處境窘迫者。詩中系指詩人自己。詩人被“羈管”聊城,歸心卻如長江漢水日夜東流。
詩人故鄉在太原秀容(今山西忻縣),故家就在讀書山下的元家山村,那里青山長在, 鄉土情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中詩人回到了日夜思念的故鄉,只見青山如舊,鄉國依然,歷歷在目,似在歡迎我這憔悴不堪的游子,美夢醒來,卻只見“黃葉瀟瀟風雨秋”,一片寂寞凄涼。現實的凄涼寂寞, 與美好的夢境恰成鮮明對照,更撩得人思歸心切。
上半首只第三句寫夢,第一句交代自己的身份,第二句講思歸心情的迫切,第四句是夢醒后的現實。這些都是為了寫夢,第一 、二句交代夢因夢源,第四句對比反襯,這樣夢就顯得真實而突出。夢的中心就是“思歸”,這一切都是為了突出這個中心。
下半首是設想如能得釋,定當回鄉做一個遺民。“今是中原一布衣”,讀書、著述以了此一生。用示現手法,把未來的事當作眼前的來寫,更見其急迫之情。詩人說自己甘愿過遺民貧苦的生活,以寫詩求工作為時時縈繞心懷、不得安寧的樂事;通過這次戰亂,亡國之悲、去國之痛,已使人血淚流盡、再也沒有淚來伴愁了,這當然是求自我解脫的反話。
回鄉以后,與風燭殘年的兄弟們共聚,即使大家分食一碗白粥、一點兒腌菜,也心滿意足,萬事皆休了。其實詩人的兄長元好古已在金宣宗貞祐二年(1214),蒙古軍將忻州屠城時,與十余萬鄉梓一起,成為屠刀下的冤魂了。殘酷的戰爭使兄弟相聚的愿望也不可能實現,廣大人民的悲慘遭遇不言自明了。
詩人在得釋之后,果然回到自己的故鄉秀容,過起與世無關的遺民生活來了。其實一點愛國之心,永不泯滅,立志完成全部金史的著述,就是最好的愛國行動。他終于化了二十年心血,寫成以詩存史的《中州集》,開創了斷代史詩的新體例,保存了金朝的重要文獻,同時完成了筆記體的史錄《壬辰雜編》,為元人編修《金史》提供了詳實的第一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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