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樓吟

淳熙丙午冬，武昌安遠樓成⁽¹⁾與劉去非諸友落之⁽²⁾，度曲見志。予去武昌十年，故人有泊舟鸚鵡州者，聞小姬歌此詞⁽³⁾，問之頗能道其事，還吳為予言之，興懷昔游，且傷今之離索也⁽⁴⁾。

月冷龍沙⁽⁵⁾，塵清虎落⁽⁶⁾，今年漢酺初賜⁽⁷⁾。新翻胡部曲⁽⁸⁾，聽氈幕元戎歌吹⁽⁹⁾。層樓高峙，看檻曲縈紅，檐牙飛翠。人姝麗，粉香吹下，夜寒風細。 此地，宜有詞仙，擁素云黃鶴，與君游戲。玉梯凝望久⁽¹⁰⁾，嘆芳草萋萋千里。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¹¹⁾，花銷英氣。西山外，晚來還卷，一簾秋霽。

【解析】這首詞是南宋淳熙十三年(1186)作者參加武昌安遠樓落成典禮時的自度曲。上片刺當權者驕奢，下片抒發(fā)作者登樓時的懷思。構思由遠及近，由大到小，由人及己。情境從開闊而至凄清，滲入了作者性格某些方面。“月冷龍沙，塵清虎落”，說抗金勝利；勝利之后還宜居安思危，當權者卻不“思危”，為慶高宗八十大壽而賜“漢酺”；慶勝利而筑“檻曲縈紅，檐牙飛翠”的“層樓”；“氈幕元戎歌吹”“新翻胡部曲”，“人姝”在狂舞，“粉香吹下”，“夜寒風細”也不罷休，一片承平景象！譏刺入木三分，文詞卻清麗、婉約，正符合作者既不滿現實又要附麗權貴的士大夫性格。下片暗用仙人子安“已乘黃鶴去”的神話，“宜有詞仙，擁素云黃鶴，與君游戲，”現實卻無，就給落成典禮蒙上了一層淡淡清冷，這也是作者心緒的陰影。千里萋萋芳草，收入作者眼簾，“何處是歸程？”浪跡天涯的“情味”只不過是以酒澆愁，沈湎于尋花問柳，消卻“英氣”。借用王勃《滕王閣序》詞意，去追念“西山外，晚來還卷，一簾秋霽”的閑適。這無疑是沉痛而又無可奈何心情的流露。但這首詞“婉”中有“健”，“沉郁”中存“豁達”。“擁素云黃鶴”句畫面鮮麗、宏闊，不無憧憬自由的深沉寄寓；“芳草萋萋千里”，情境還不失高邁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