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籍
行到涇州塞,唯聞羌戎鼙。
道旁古雙堠,猶記向安西。
唐涇州的州治在今甘肅東部的涇川縣。據歷史記載,天寶十二載時,唐的西部邊防線伸展到長安城西門以西的12000里之遙;當張籍寫這首詩的時候,距長安只有493里的西北的涇州,已被吐蕃占據了。原來安史之亂時,朝廷調西北兵參加征線,邊鎮只留一些老弱兵,吐蕃乘機奪取唐地。唐代宗時國境線退縮到鳳翔、邠州一帶,白居易詩道:“平時安西萬里疆,今日邊防在鳳翔。”鳳翔以西、邠州以北,陸續成為吐蕃屬地。唐德宗貞元二年(786),吐蕃派兵2萬到鳳翔城下。在這種背景下,張籍來到了涇州,寫下了自己的見聞和感觸。
“行到涇州塞,唯聞羌戎鼙。”首句點破題目,交代地點,次句承以耳聞之聲,寫出吐蕃軍隊的氣焰。“塞”是關隘的意思,凡山川險阻之處均可稱之。這里本是唐內地的一個關隘,遠遠不是邊防之地,然而詩人乍一到來,唯一聽到的是吐蕃軍中的鼓鼙之聲,這是多么可悲的邊防現狀!“唯聞”二字,既顯示出吐蕃軍中擊打鼙鼓聲音之噪,氣勢之盛,又表現了作者精神所受的刺激之大,以致其他什么聲音也聽不到了,心中的痛切不言自明。這就不能不引起詩人下面的沉思和感喟了。
后面兩句借所見抒發自己的今昔盛衰之感。“堠”是古代記道路里程的土堆,五里置一只,十里置一雙。韓愈詩云:“堆堆路旁堠,一雙復一只。”“記”是標記、標志的意思。放眼望去,道路旁邊的里程堠,仍然靜靜豎立在那里,還像從前一樣,作為標志,伸向遙遠的安西。安西本為唐西域重鎮,貞觀年間設安西都護府,統兵鎮撫西域地區。開元、天寶年問朝廷亦在此行施權力。貞元六年(790)后,府治被吐蕃攻下,安西大都護府遂廢。詩人佇立望遠,心緒難平,想到眼前道路過去是通往西域的大道,現在成了外族入侵來往的通衢。一個“猶”字,把雙堠擬人化,它們難以知道疆域情勢的變化,仍然忠于職守,哪知現在已遠非從前那個時候了。這是多么深沉而痛心的感慨!對昔日強盛繁榮的思念和對眼前衰敗不振的哀傷,盡在不言之中。
張籍詩歌語言平易流暢,通俗自然,但結構往往深細曲折,層層深入。前二句正面寫所聞,對感情加以控制。后二句寫所見,借物興感,反襯憂國之思、悵惆之情,深細動人。劉熙載指出:“絕句取徑貴深曲,蓋意不可盡,以不盡盡之,正面不寫寫反面,本面不寫寫對面、旁面,須知如睹影知竿乃妙。”作者正運用了寫“對面”、“旁面”的手法,達到表達“正面”、“本面”的妙境。詩歌結構的深細曲折,正是思想感情深切曲折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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