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巨源
水邊楊柳曲塵絲,立馬煩君折一枝。
惟有春風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
這首詩又題曰《和練秀才楊柳》。《折楊柳》本為樂府《橫吹曲辭》。詩旨亦在折柳贈別,然通篇全從行人落筆,故較一般以送別者為抒情主體的贈別詩另有蹊徑。全詩既因情造景,又以景造情,讀來婉而多致,清新活脫。
開頭兩句直接破題,因情造景,勾勒出了折柳贈別的場景。首句點明相別的地點是在水邊,但究竟是什么水呢?詩人未說,況且既為和作,也不必坐實。不過灞陵贈別已成唐人習俗,李白又有“年年柳色,灞陵傷別”《《憶秦娥》)的名句,也許詩人暗用此意,以造成惜別而又傷別的氣氛。曲塵本為酒曲所生之細菌,因其色淡黃如塵而得名,此處借指嫩柳之色。既然是嫩柳,自然是在初春,這便在寫景中點明了贈別的時間。因是從行人落筆的,所以第二句將送別者折柳相贈的過程略去,只說是行人駐馬,接過折柳并向友人道謝:“煩勞您為我折了一枝。”這儼然是一幅水邊送別圖,水之嗚咽,柳之情絲,與友朋之間的離情別緒渾然一體了。
其實這首詩構思之深巧,全在末兩句的以景造情,前兩句的因情造景還只是一種鋪墊。不過這個鋪墊是必不可缺的,否則后兩句的以景造情便成了啞謎。羅大經《鶴林玉露》評此詩曰:“唐人柳詩‘水邊楊柳’云云,朱文公(熹)每喜誦之,取其興也。”“興”在何處呢?即在托風喻情。托風喻情,本是詩家常用之法,但這兒卻用得有點特別。友朋分袂,又在料峭微寒的春風中,給人的感覺自然是酸楚的,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中就有“東關酸風射眸子”之句,吳文英在《八聲甘州·陪庾幕諸公秋登靈巖》中也說“箭徑酸風射眼”,就是顯例。然而在這首詩中,詩人用的是“雙托”,即將送別者之情托之于春風,又將行人之情托之于折柳。春風之不忍與折柳相別,即送別者之不忍與行者相別也。春風之殷勤吹拂手中折柳,猶送別者之殷勤向行者招手致意焉。中間又下一“惜”字,離別之苦、之酸楚,不是更甚平常了么?其婉而多致,清新活脫,可于感情的跌宕與蘊藉中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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