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國輔
朝日照紅妝,擬上銅雀臺。
畫眉猶未了,魏帝使人催。
此詩同曹操父子的一些故事有關。建安九年(204),漢獻帝令曹操領冀州牧,鎮鄴(今河北臨漳縣西南)。建安十五年冬,曹操建銅雀臺于鄴城。臺高十丈,殿屋一百二十間。于樓頂置大銅雀,舒翼若飛,故名銅雀臺。操之《遺令》曰:“吾婢妾與伎人皆勤苦,使著銅雀臺,善待之。于臺堂上安六尺床,施繐帳,朝晡(早晚)上脯糒(干肉干糧)之屬。月旦十五日,自朝至午,輒向帳中作伎樂。”(《曹操集譯注》,中華書局,1979年版)曹操死后,曹丕悉取操宮人以自侍。丕病困,其母卞太后出看疾,見值侍并是操昔日所愛幸者,因不復前,而嘆曰:“狗鼠不食汝余,死故應爾!”至死亦竟不臨視(《世說新語·賢媛》)。詩中的魏帝,指魏文帝曹丕。令父之婢妾侍于己,對此,卞太后破口罵之,崔國輔則以隱約婉轉之詞刺之。
首二句寫宮女晨興之狀。紅妝指婦女的盛裝,用以代指美女,此即指曹操昔日之宮妾。朝陽升起,輝映宮中,魏宮美人,沐浴在燦爛溫馨的陽光之中,顯得格外楚楚動人。蓋蒙魏文新寵,昨已約定,令其今日登雀臺歌舞承歡;故而朝日初升,便起而理妝。后二句乃詩的主旨所在。謂其畫眉未了,晨妝未竟,曹丕已令人連連催其速來。“早向昭陽殿,君王中使催”《王維《扶南曲》)。可見君王急于見面的心情和愛幸情狀。本來舊日宮人,于君王死后,多有怨望:“君王不再重,妾舞為誰輕?”(高適《銅雀妓》)而此詩中的宮女卻例外,并無妝容徒麗之嘆,而有玉輦重來之幸。所以,一個“照”字,便寓有沐浴皇恩之意;再用一“催”字,更見其一時受寵之深。晨興而非晚起,卻仍被一再“催”妝,寫曹丕情急寵深,極盡烘托之妙。然而,詩的主旨卻并非刺魏宮美人,而是刺曹丕的色荒。詞意極其微婉,而諷刺入骨;語氣極其平和,而嚴于斧鉞。言淺意深,令人玩味不盡。
高步瀛《唐宋詩舉要》謂此詩乃借曹丕事以刺唐高宗與武則天。竊以為帝王淫亂,烝其庶母,史不絕書,不獨曹丕與李治。因此,此詩是有其普遍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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