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汝鐩
一霎荷塘雨,明珠翠蓋擎。
柄危難得穩,稍側便須傾。
比較起唐人,宋人更注意日常生活的細節,從這方面所獲得的趣味比唐人來得多樣,來得豐富,當然也有不免瑣屑之處。宋詩與唐詩相比,數量上的優勢不能不說與宋人好把日常生活中的小感受、小趣味寫入詩歌有關。這些在杜甫等唐代詩人筆下只能是“漫興”而為的題材卻為宋詩增色不少。宋人在寫其他題材時每每板著面孔,挺著筆桿,唯有在寫日常生活小趣味時,是佇興而為,隨意而出。
趙汝鐩這首詩就是寫的雨過之后荷葉滾珠的小趣味。趣味不是來自于感情的投放,這與大多數唐詩的情況不一樣。詩人不是在感應景物,感應容易帶來一種沉重的情緒氣氛。詩人是在閑暇之際,偶然發現了一個生態小景。趣味起源于發現,起源于發現之際的一絲新奇之感。之所以新奇,就在于小,就在于活,一方小小的景致(雨后荷葉上的水珠),一個瞬間的動態(稍歪即傾)。別人沒有發現,詩人發現了,別人熟視無睹,詩人拈來便活趣盎然。詩的生機就在于發現,在他人未曾體驗或不能體驗或曾經體驗過如今又麻木了的地方去加以發現。每一個發現都創造一個天地。發現是詩人的職責,發現什么則是詩人的素質。唐人善于發現情感,宋人則長于發現機趣,這是唐宋兩代士人不同的心智結構所決定的。唐人意氣,宋人聰明。意氣是擴張的,聰明是流動的,是一派流機。所以,我們從趙汝鐩此詩中感到的不是情緒的觸發,而是機趣的撩撥。使我們驚奇地發現這種俯拾即是的東西也是詩,一個小池塘里一個荷葉上的一個瞬間竟然也如此生動,從而我們不得不佩服詩人的聰穎,不得不佩服自然的造化。這種“小活趣”是宋詩的擅長,它以自然動態美的抉發豐富了古典詩歌藝術對自然美的把握。宋人絕句語言多不難解,難的就在于領略到它的趣味。就此詩后兩句而言,說承滿了雨水的荷葉稍歪即傾,還包含了詩人對這一岌岌可危情景的調侃,這也是一種聰明流溢的趣味,楊萬里的絕句中多有這種趣味。讀這一類趣味詩能使讀者也趣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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