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汝弼
八月霜飛柳半黃,蓬根吹斷雁南翔。
隴頭流水關山月,泣上龍堆望故鄉。
悲哉秋之為氣也!塞外逢秋,感慨尤多。詩人以精心選擇的景物,挖掘秋塞的悲劇意蘊,表現出征人邊愁的復雜濃郁和凝重深沉。
邊關冬早,八月即有嚴霜飛降。在草木搖落的秋寒,地上的“柳半黃”最使征夫敏感,因為折柳贈別乃古有風俗,柳之色衰形敗極易勾起傷別之意。空中“蓬根吹斷”最讓戍卒心酸,因為戍卒遠在異地、輾轉奔波就如同飛蓬無根無蒂、隨風飄蕩一樣,兩者不同類卻同命運。天上“雁南翔”最叫邊人悲傷,因為雁可南去而人不能歸,所謂鴻雁傳書不過是傳說而已,因而只有目送歸鴻,愁斷回腸。
前幅所狀均為季節性景物,“隴頭流水關山月”卻以永久性存在,作為歷代邊卒淚流血淌的見證物,給秋塞之悲融入了深厚的歷史內容。在征人眼里,河中流的是愁,山內裝的是恨。他們的愁長似水,恨大如山,恰如羅隱所云:“山牽別恨和腸斷,水帶離聲入夢流”。何況“隴頭流水”和“關山月”又是兩曲樂府古歌,主要寫征戰之苦和離別之恨。那些古老的蒼涼悲壯之音最易激起征人心靈顫震。于是,現實之悲與歷史之悲化為一體,真是關山無垠,流水無窮,邊愁無限。
末句是全詩的魂靈。“龍堆”即今新疆庫穆塔格沙漠,因沙岡起伏形如臥龍而得名。劉勰說:“物色之動,心亦搖焉”(《文心雕龍·物色》)。在悲涼秋色感染下,龍的傳人登上龍堆,遙望那望不見的故鄉,無限愁苦——現實的,歷史的、悲秋的、傷別的、思鄉的、懷人的——一古腦涌上心頭,剪不斷,理還亂,遂化為一腔悲淚奪眶而出。盡管征人望鄉的形象早已有之,但盧汝弼著一“泣”字,強化了悲劇色彩,便具鮮明個性。他用這個形象表達了自己對戰亂的厭惡,對和平的渴望。因而,“泣”的與其說是征人,不如說是詩人的憂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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