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邈千里,日夕懷雙闕。已是洞庭人,猶看灞陵月(淡緩語,極酸楚)。誰堪去鄉意,親戚想天末。昨夜夢中歸,煙波覺來闊。江皋見芳草,孤客心欲絕。豈訝青春來,但傷經時別。長天不可望,鳥與浮云沒。
【箋釋】
[洞庭] 即今湖南洞庭湖。《莊子·天運》:“帝張咸池之樂于洞庭之野。”即此。《元和郡縣圖志》卷二七“岳州巴陵縣”:“洞庭湖,在縣西南一百五十步,周回三百六十里。”本只限于今洞庭湖東北隅,歷代屢經變遷,湖面擴大,南北朝時湖周五百余里,近代以來又日益縮小。
[灞陵別業] 灞陵,即霸陵,西漢文帝九年(前171)以芷陽縣改為霸陵縣,治所在今陜西西安市東北,漢文帝劉恒墓即在此。《雍錄》卷七“霸水雜名”:“凡霸城、芷陽、霸上、霸頭、霸西、霸北、霸陵縣,相去皆不逾三二十里,地皆在白鹿原上,以其霸水自原而來,故皆系霸為名也。”其地在長安城東。 別業,即別墅,本宅外另建的園林住宅。晉石崇《思歸引序》:“晚節更樂放逸,篤好林藪,遂肥遁于河陽別業。”唐高適《淇上別業》:“依依西山下,別業桑林邊。”劉長卿初至洞庭的時間不可確考,儲仲君《劉長卿詩編年箋注》系此詩于大歷三年(768)春,曰:“長卿天寶中赴京應試,皆寓居客舍,有《客舍喜鄭三見寄》、《客舍贈別韋九建》等詩可證,未聞有別業在灞陵。此后唯大歷元年嘗再次赴京,二年秋即奉使淮西,故疑此行嘗南至洞庭也。”
[雙闕] 古代宮殿、祠廟、陵墓前兩邊高臺上的樓觀。《漢書》卷一《高帝紀》:“蕭何治未央宮,立東闕、北闕。”《古詩十九首·青青陵上柏》:“兩宮遙相望,雙闕百余尺。”唐吳融《送僧歸破山寺》:“別來雙闕老,歸去片云閑。”亦借指京都、朝廷。曹植《贈徐干》:“聊且夜行游,游彼雙闕間。”唐杜甫《承間河北諸道節度入朝歡喜口號絕句》其十:“意氣即歸雙闕舞,雄豪復遣五陵知。”仇兆鰲注:“雙闕,謂都中。”
[天末] 天的盡頭,指極遠的地方。漢張衡《東京賦》:“眇天末以遠期,規萬世而大事。”唐杜甫《天末懷李白》:“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青春] 指春天。春季草木茂盛,其色青綠,故稱。《楚辭·大招》:“青春受謝,白日昭只。”王逸注:“青,東方春位,其色青也。”唐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經時] 歷時已久,很長時間。漢蔡邕《述行賦》:“余有行于京洛兮,遘淫雨之經時。”晉葛洪《抱樸子·省煩》:“晝夜修習,廢寢與食,經時學之。”
【輯評】
《升庵詩話·劉文房詩》:劉文房詩:“已是洞庭人,猶看灞陵月。”孟東野詩:“長安日下影,又落江湖中。”語意相似,皆寓戀闕之意。然總不若王仲宣云“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長安”,含蓄、蘊藉、自然,不可及也。
《唐音癸簽·評匯七》:劉文房“已是洞庭人,猶看灞陵月”,孟東野“長安日下影,又落江湖中”,語意相似,皆寓戀闕之意,而劉為蘊藉。
《唐詩解·五言古詩九》:按文房為轉運使吳仲孺誣奏之,貶南巴尉。此被謫而懷土也。言我戀闕未已,忽居洞庭。江湖有異,月色不殊,能無感也?今舊居日遠,親戚日疏,惟藉魂夢以往來,況又睹此江皋之春草,能不愈傷離別乎?于是目極長天,而見沒云之鳥,若曰恨不能乘此而飛去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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