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遲·答徐侍中為人贈婦》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丈夫吐然諾,受命本遺家。
糟糠且棄置,蓬首亂如麻。
側聞洛陽客,金蓋翼高車。
謁帝時來下,光景不可奢。
幽房一洞啟,二八盡芳華。
羅裙有長短,翠鬢無低斜。
長眉橫玉臉,皓腕卷輕紗。
俱看依井蝶,共取落檐花。
何言征戍苦,抱膝空咨嗟。
此詩詩題中的“徐侍中”,疑為徐勉(466—535),他與丘遲是同時代人,在梁武帝時官至侍中。徐勉現存詩八首(見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但《為人贈婦》一首,已無從查考。
丘遲這首和詩,寫的是征夫與思婦之間的相互懷念以及對當朝權貴豪奢生活的不滿。從一個角度,反映出當時社會普遍存在的不平等。
“丈夫吐然諾,受命本遺家”二句,寫征夫。既然身為大丈夫,那當然是一諾千金,言必信,行必果;既然接受了保衛國家的王命,那當然要全力以赴,對家室只能置之不顧。這兩句化用《史記·季布傳》“得黃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及《史記·司馬穰苴傳》“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的典故,極寫征夫為國忘家的精神。
“糟糠且棄置,蓬首亂如麻”二句,寫思婦。征夫既然為國而忘家,那平素恩愛的糟糠之妻只能棄置一旁,無暇顧及?!芭钍住本涑鲎浴对娊洝ばl風·伯兮》:“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蹦鞘自娬f的是自從丈夫去東征,妻子在家無心梳妝打扮,頭發整天象蓬草一樣散亂。難道是沒有面膏、發油等化妝品嗎?當然不是??墒?,我修飾容貌又是為了取悅于誰呢?丘遲此詩中的思婦,其處境與《伯兮》中的女子完全相同,對征夫的思念也同樣深切。而這種內在情感,通過人物形象寥寥數筆的描繪,便得到了生動的表現。
征夫、思婦為了保衛國家,不得不忍受長期分離的痛苦。令人不平的是,那些當朝權貴,卻絲毫也不要對國家承擔義務;當千千萬萬征夫日夜戍守著邊疆的時候,他們卻得以在后方坐享太平,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對于這類事情,征夫、思婦都是“側聞”而來。所謂“側聞”,即從側面聽得,即得之傳聞。此類事情發生在后方,而征夫遠在前線,所以是“側聞”;思婦是婦道人家,足不出戶,所以也只能是“側聞”。詞雖平常,卻有深意在焉。“洛陽客”泛指權貴,他們出門時高車大馬,配以金碧輝煌的傘蓋。他們時常來到京都拜謁皇帝,那種景況真是奢侈得無以復加。深宅大院,姬妾成群,盡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她們的裝飾也都極盡奢華,令人咋舌。面對此情此景,征夫與思婦還有什么可說呢? 也不必去陳說什么征戍相思之苦了,只有抱膝長嘆而已!
這首詩在藝術上的特點主要就是鮮明的、強烈的對比。丈夫受命遺家,與洛陽客沉湎女色相比;糟糠首如飛蓬,與幽房女子濃妝艷抹相比。羅裙參差,輕紗縹緲,見出服裝的講究;翠鬢熨貼,粉白眉長,見出化妝的精心。看蝶,取花,言其無所事事;而“取花”句又隱用宋武帝女壽陽公主臥檐下,梅花落于額,后遂有梅花妝的典故,極言幽房女子修飾妝扮之爭奇斗艷,與思婦容顏憔悴、妝飾無心的形象造成極其鮮明的反差。對比愈鮮明,征人、思婦心中的不平之感也就愈強烈,末二句怨嘆之辭的引出,也就如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何言”,即為何要言,意謂世事如此,無復可言?!氨ァ笔怯兴济病㈢斗鲲L歌》:“慷慨窮林中,抱膝獨摧藏?!闭鞣?,思婦,乃至詩人的無窮怨憤,正包含在此無言長嘆之中,可謂余音裊裊,哀轉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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