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錫·應(yīng)天長》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平江波暖鴛鴦?wù)Z,兩兩釣船歸極浦。蘆洲一夜風和
雨,飛起淺沙翹雪鷺。漁燈明遠渚,蘭棹今宵
何處?羅袂從風輕舉,愁殺采蓮女。
這首詞上片寫景,托物以興起離別;下片言情,直抒其離愁別恨。
開頭兩句,描繪出一幅和平安寧、溫馨和諧的江面圖景:風平浪靜的天氣,平如明鏡的江面,溫暖融融的碧波,鴛鴦成雙成對地游嬉交頸,似乎有說不完的昵昵情語。遠處的水濱,幾葉漁舟正兩兩并駕齊驅(qū),迎著傍晚的余暉,返回岸邊。三四兩句突轉(zhuǎn),描繪出另一幅騷動不安,驚惶離散的洲鳥圖景:洲渚上嫩綠萋萋的蘆葦,遭到一夜狂風驟雨的摧殘,有的折斷,有的倒伏,有的飄搖,完全打破了平靜和諧的生態(tài);棲息在淺水沙洲葦叢中的、正進入溫柔夢鄉(xiāng)的白鷺,被這無情的風雨摧毀了安樂窩,而頻頻凄惶翹首,四散驚飛。
顯然,這兩幅畫面的具體時間并不統(tǒng)一:“釣船歸極浦”,應(yīng)是傍晚;而“一夜風和雨”,當是深夜或黎明。再看下片“蘭棹今宵何處”仍是黃昏時語氣。由此可見,送別是在傍晚黃昏。上片前兩句是觸景而寫實,后兩句則是緣情而造境。虛實相生,構(gòu)成了兩幅對比鮮明的生活圖景,似相反,實相成,分別從正反兩面烘托、興起下片的離別。前兩句暗示出送者與行者往昔那一段風光旖旎、情意繾綣的甜蜜歲月,正如鴛鴦戲水一樣;后兩句則象征眼前這一對離人因某種勢力的摧殘間阻、被迫凄惶分離的悲酸場面,恰似宿鷺驚飛一般。妙在無一字寫別情,而別情已隱然可見,此王國維所謂“一切景語皆作情語”(《人間詞話》)者也;未寫撫今追昔而撫今追昔纏綿悱惻之情已包孕其中,此萊辛所謂“富于包孕性的片刻”(《拉奧孔》)者也。
下片直抒其離愁別恨,仍采用虛實交錯手法,但卻變換了角度,分別從行者與送者的不同感受來寫。前兩句先寫行者,他看到那傍晚歸來、停泊在遠處水濱的漁船上,已是燈火通明。這句的潛臺詞是:漁家雖在船上過夜,然而他們卻能夠享受那合家圍坐燈火的團圓之樂,過著那安居樂業(yè)的日子;而我呢,卻將與情人勞燕分飛,受遠涉煙波之苦。因而遙想:這一葉蘭舟(棹:借代舟),今宵將要飄向何方,彼岸又將在何處呢? 不寫眼前的難舍難分,相對凝咽,而采取一筆宕開,設(shè)想未來。這種由實入虛的手法更見曲折有致。“蘭棹今宵何處”,既與上句漁家的團聚生活形成對比,又能喚起對未別之前羅帳燈昏、魚水歡情的溫柔夢鄉(xiāng)的凄涼回味,可謂妙到毫巔。故《餐櫻廡詞話》評此句云:“柳屯田《雨霖鈴》云: ‘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毛詞簡直而情景俱足。后人但歌柳詞耳。‘知者亦不易,’誠哉是言。”
“羅袂”二句則寫送者:她在船開之后,仍久久佇立岸邊,目送情郎,意斷神迷。但見江風輕輕地吹起她那頻頻招手的衣袖,她是那樣弱不勝情,沉浸在滿腹愁緒、心亂如麻的痛苦之中。“愁殺”猶愁到極點。至此,詞人才畫龍點睛地道出送者的身分——多情的采蓮女,不僅與上文“平江”、“釣船”、“漁燈”等景物遙相呼應(yīng),且在全詞的構(gòu)思上亦收到了“千呼萬喚始出來”的藝術(shù)效果。
這首詞采用比興象征、虛實相間、對比烘托、層層渲染、跳躍時空等手法,而不去描寫依依餞別的場面和纏綿叮嚀的情景,殊為新穎別致,清麗含蓄。不愧為送別詞中的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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