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氏·踏莎行》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殢酒情懷，恨春時節(jié)。柳絲巷陌黃昏月。把君團扇卜君來，近墻撲得雙蝴蝶。笑不成言，喜還生怯。顛狂絕似前春雪。夜寒無處著相思，梨花一樹人如削。

南宋末年趙聞禮編選的《陽春白雪》，顧名思義是收的文人雅詞，但也混入了少數(shù)流行于民間的無名氏作品。此詞即其中之一。詞寫市井女子赴密約時的期待心情。它當時在市民群眾游樂等處由女藝人演唱，其藝術(shù)效果一定是很好的。

在赴密約之時，抒情女主人公的心情是抑郁而苦悶的。詞起筆以“殢酒情懷，恨春時節(jié)”表現(xiàn)出她的情緒非常不好。這應(yīng)是因他們愛情出現(xiàn)了波折或變故而引起的。“殢酒”是苦悶無聊之時以酒解愁，為酒所病;“恨春”是春日將盡產(chǎn)生的感傷。“情懷”和“時節(jié)”都令人不愉快。“柳絲巷陌黃昏月”，是他們密約的地點和時間。市井青年男女都習慣于“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宋代都市里的坊曲街衢，俗稱巷陌或坊陌。這些街頭巷尾柳枝掩映之處，當黃昏人稀正是約會的好地方。從約會的地點，大致可以推測女主人公屬于市井之輩，如果富家小姐或宦門千金絕不會到此等巷陌之地赴約的。這樣良宵好景的幽期密約，本應(yīng)以歡欣的心情期待著甜蜜的幸福，然而這位市井女子卻是心緒不寧，對于約會能否成功似乎尚無把握。于是在焦急無聊之時，想著試測一 下今晚的運氣。我國古代婦女習用金釵或繡鞋當卜錢來占卜吉兇休咎，有時蟢子、燈花、烏鵲等物也會帶來某種預(yù)兆。這些方法很簡便，她們也很相信。“把君團扇卜君來”，即用情人贈給的團扇來占卜。古代婦女攜著團扇可作障面之用。它既為情人信物，用來占卜可能最靈驗。民間的占 卜方法千奇百怪，多種多樣，從詞中所述，可見她是用團扇來撲一物，以撲著預(yù)示約會的成功。非常意外，她竟在近墻花叢之處撲著一雙同宿的蝴蝶，驚喜不已。詞情到此來了 一個極大的轉(zhuǎn)折，抒情主人公的心境由苦悶焦慮忽然變得開朗喜悅起來。下片順承上片結(jié)句，表述新產(chǎn)生的驚喜之情。

市井女子性格直率，熱情奔放，無所顧忌，喜怒哀樂都難以控制和掩飾。所以當其喜出望外之時便頗為失態(tài)：“笑不成言，喜還生怯，顛狂絕似前春雪”。“雙蝴蝶”的吉兆使她喜悅，也感到有趣而可笑，甚至難以控制喜悅的筆聲。這預(yù)兆又使她在驚喜之余感到羞澀和畏怯，而畏怯之中更有對幸福的向往。于是她高興得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自己也覺得有似前春悠揚飄飛的雪花那樣輕狂的狀態(tài)了。這幾句為我們勾畫出一位天真活潑、熱情坦率的女子形象，顯示出其個性的真實面目，也表現(xiàn)了市井女子的性格特征。但占卜的吉兆并不能代替生活的客觀現(xiàn)實，僅僅反映了主體的愿望，虛無難憑。隨著相約時期的流逝，逐漸證實預(yù)兆的虛妄，因而詞的結(jié)尾出現(xiàn)了意外的結(jié)局，而又是現(xiàn)實生活中真實的情形：情人無端失約了。這個結(jié)局好似讓抒情主人公從喜悅的高峰突然跌落到絕望的深淵，對她無異是又一次精神打擊，也許意味著幸福夢想的徹底破滅。作者妙于從側(cè)面著筆，用形象來表示。春夏之交的“夜寒”，說明夜已深了;她一腔相思之情有似游絲一樣無物可以依附，說明那人負心失約了。梨樹于春盡夏初開花，這里照應(yīng)詞開頭提到的“恨春時節(jié)”。現(xiàn)在她已不再“顛狂”了，依在梨花下癡癡地不忍離去，似乎一時瘦削了許多，難以承受這慘重的打擊。結(jié)句含蓄巧妙，深深地刻畫出心靈受傷的女子的情態(tài)。民間的作者都生活在冷酷的社會現(xiàn)實中，他們的作品反映了生活的真實。這不幸的結(jié)局雖屬抒情女主人公的意外，未如所愿，但卻符合生活的真實。這首小詞只寫了一位市井女子戀愛過程中的 一個細節(jié)，貴能充分展開，以一波三折的方式反映了她對愛情幸福的大膽追求和痛苦失望，真實地傳達出封建社會下層婦女的不幸。全詞脈絡(luò)頗為隱伏而仍有線索可尋，詞情的發(fā)展變化突然而又具有合理性質(zhì)。這些都足以表現(xiàn)民間詞所達到的較高的藝術(shù)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