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王
(其一)
新買五尺刀,懸著中梁柱。
一日三摩娑,劇于十五女。
《瑯琊王歌辭》為“梁鼓角橫吹曲”之一。橫吹曲,指當時北方民族一種在馬上演奏的軍樂,因以鼓、角為樂器,故亦稱“鼓角橫吹曲”。其歌詞作者,主要是鮮卑族和其他北方民族的人民。這首《瑯琊王歌辭》便是北方民歌的作品,表達北方民族對大刀的特殊喜愛之情。清代的王士禎說它“是快語。語有令人‘骨騰肉飛’者,此類是也。”(《香祖筆記》)道出了它率真、豪邁的藝術特色。
鮮卑族及北方民族的人民,對于愛情的追求執(zhí)著而熱烈。少女為了跟情郎朝夕相處,愿化身馬鞭, “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邊。”( 《折楊柳歌辭》)年輕人相戀企望結成眷屬, “天生男女共一處,愿得兩個成翁嫗。”(《捉搦歌》)女子一旦獻出身心,則熱情洋溢, “枕郎左臂,隨郎轉側。”(《地驅歌樂辭》)倘若老大未能解決愛情、婚姻問題,則陷入極度痛苦, “老女不嫁,蹋地喚天。”( 《地驅歌樂辭》)男子對女子的愛情同樣火熱,充滿柔情蜜意。這是正常男子的心理狀態(tài)。但這首《瑯琊王歌辭》卻認為男子對女子的愛大大不如男子對大刀的愛。這同鮮卑族及北方民族人民對愛情的渴望、追求似乎構成了矛盾。其實,歌詞不過是借男女之情的迫切,來襯托男子對大刀感情的深切,其中包含夸張的意味。因而對女子的愛與對大刀的愛,二者存在辯證統一的關系。但是,話又說回來,鮮卑族及北方民族人民對待男女之情,采取極為自由的態(tài)度,男子的志趣愛好除女子外,還偏向于快馬與大刀。在愛情關系上,男女之間也表現出豪放的性格、作風。有首《地驅樂歌》說: “月明光光星欲墮,欲來不來早語我。”約會未見到對方,沒有纏綿悱惻的怨恨與嗔怪,而只是要對方早通知自己。可見在愛情關系上,除了“愿作郎馬鞭”,與郎形影不離的深情這一面外,更主要的一面還是豪爽之概。所以,歌詞說:愛大刀甚于愛女子。
《瑯琊王歌辭》里的抒情主人公,新買了一把五尺大刀,懸掛在中梁柱上,整日愛不釋手,反復撫摩,對大刀的愛,遠遠超過了對十五歲女郎的愛。這從漢人,尤其是江南人民的眼光來看,似乎有悖常理、常情。因為“飲食男女”乃人之天性,是人的最根本的生理、心理要求之一。而從鮮卑族及北方民族人民的情和理來看,是完全正常的,完全符合他們的心理特征。
這首歌詞“不獨情豪,抑亦語妙”(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史》)。它先勾勒刀懸梁柱的情景,抒情主人公并未出現于畫面。畫面上凸現的是大刀的形象,而透過大刀的形象,讀者可以看出抒情主人公對它是如何珍愛!他把大刀懸掛屋內,正是為了欣賞、玩味。這是借物寫人。后兩句描寫抒情主人公“一日三摩娑”的動作,從這動作中透露出抒情主人公對大刀的脈脈深情。最后一句: “劇于十五女”,可視為詩人的議論,亦可視為抒情主人公的內心獨白,點明懸刀于柱、一日三摩的原因,把人物外部動作與內心世界緊密聯結了起來。語言樸質、生動,富于表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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