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氏·得書》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俏冤家從別后,受盡了空房孤另。想得我,我不茶飯,鬼病纏身。要慰離愁,除非是一封書信。猛可的音書到,拆開看得真。見了這封音書也,越發想得緊。
這首情歌,也是收在馮夢龍編輯的《掛枝兒》民歌集中,是《得書》題目下第二首。這兩首情歌同中有異,各具特色,故而為流行的時調。這首情歌以思婦自述方式,歷時的結構,敘述曲折,異常真實地描繪出她刻骨相思的情態,與前首《得書》情歌有殊途同歸,異曲同工之妙。
情歌以呼告句法開端,“俏冤家從別后,受盡了空房孤另”。俏冤家,是對情人的愛稱,有似恨而實愛之意。在呼叫的稱謂中,揭示出兩個人的親愛的密切關系,愛與怨交織在一起。愛其俊俏,怨其在外。這種稱謂多次在古代戲曲與明代民歌中出現,都是女方對情人的稱謂,表達愛怨交織的復雜感情。如馮夢龍《掛枝兒》集里的“醉歸”、“負心”、“是非”等,都用俏冤家開端,又都是指自己的情人。可見它是當時民間俗語。這首情歌開端即向在外的情人,傾訴分別后孤零之苦,含有追念往日同歡共枕之樂,別后思念之深。空房孤零,表明自情人走后,別無他人來續歡情。愛情專一,寧受空寂孤零之苦,也要等待情人歸來。字面是寫實情實景,但含意深遠,情韻淳美。非花言巧語,甜哥哥蜜姐姐等造作之詞可比。這正是思婦可貴的地方,也是抓住情人的心里所想,最不放心的是男方另有新歡。接著才由實景轉入虛境的描寫,傾訴內心痛苦。“想得我,我不茶飯,鬼病纏身。”“茶”與“飯”在這里是作動詞用,“不”是修飾“茶”與“飯”的副詞,這句意思是為了想你,我茶也不喝,飯也不吃。“鬼病”,也是當時民間口語,時好時壞,疑神見鬼,說不出病狀與病名,統稱為鬼病。實為想念情人到了發癡發呆,不吃不喝,精神恍惚的一種精神狀態,如鬼纏身,不能解脫。這三句是說空房孤零的后果,想念之甚,形損神傷。逾寫其想念之甚,反映她怨之深,也逾能表她愛的強烈。不吃不喝,鬼病纏身,已到生命岌岌可危的程度。含有喚起情人早歸之念。下面則宕開一筆,不再鋪寫自己的病狀與心境,轉寫如何解救“鬼病”之法。“要慰離愁,除非是一封書信”。離愁是通篇的關鍵語,是揭示題旨之詞,也是本篇第一次轉折的地方。是對上六句的點睛與總括之筆,也是啟下之詞,這兩句是說鬼病就是離愁,是由你的出外造成的。因此解鈴人還須系鈴人,唯有得到你的來信,才能安慰離愁。這是思婦痛苦之極的一種幻想。可是當她猛然間接到情人的來信,急忙拆開,看得真切。“猛可的”是民間俗語,相當于突然之間,有意外之感,驚喜之情。“真”字,是說她看得仔細,反復辨認,才信以為真。反映她由驚喜而變疑,最后歸為真。這一連串的感情活動,只有那種相思之極至的人,又長久不通音書,才有此感情的體會。真可算刻畫心態變化細膩入微了。字面上仿佛是解決了離愁、頓釋鬼病,精神倍增,興致極高。可是結尾兩句卻陡轉直下,跌入愁山怨海之中,加劇了離愁。不見音書猶可,見了音書,卻越發想得緊。緊字用的好,有步步逼緊,不得解脫之意。見信思人,是生活中的常理,況且又是長久守空房,孤獨離恨的多情女子了。她心地純潔,貞節可敬。對愛情的專一與熱烈追求,大膽潑辣,非閨房才女的溫柔敦厚性格可比。她把自己心里想,嘴里要說的,毫無顧及的公布于世,真有些反抗封建禮教的味道。寧愿作一個真人,而不作虛偽之人,把痛苦、真情埋在自己內心深處,自我折損,表面上還要裝得溫柔敦厚,逆來順受。它表現了明代女性的覺醒與市民階層的思想意識,比起封建禮教思想來說,它是一種追求個性自由、愛情自由的新意識。馮夢龍搜集的《見書》、《空書》等民歌中,還反映“俏冤家”在外邊,另謀新歡,雖然也捎音信,使《得書》人,倍加怨恨,痛訴情人的薄倖行為,表現出女人的潑辣大膽,敢于抗爭的性格。這種性格雖有傳統因素的積淀,但更受著時代的新意識的薰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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