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盎告歸[1]，道逢丞相申屠嘉[2]，下車拜謁，丞相從車上謝袁盎[3]。》鑒賞

袁盎還，愧其吏^[4]，乃之丞相舍上謁，求見丞相。丞相良久而見之。盎因跪曰：“愿請間^[5]。”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6]，之曹與長史掾議^[7]，吾且奏之^[8];即私邪^[9]，吾不受私語^[10]。”袁盎即跪說曰^[11]：“君為丞相，自度孰與陳平、絳侯^[12]?”丞相曰：“吾不如。”袁盎曰：“善，君即自謂不如。夫陳平、絳侯輔翼高帝^[13]，定天下，為將相，而誅諸呂，存劉氏;君乃為材官蹶張^[14]，遷為隊率^[15]，積功至淮陽守，非有奇計攻城野戰(zhàn)之功。且陛下從代來，每朝，郎官上書疏^[16]，未嘗不止輦受其言^[17]。言不可用，置之;言可受，采之，未嘗不稱善。何也?則欲以致天下賢士大夫^[18]。上日聞所不聞，明所不知，日益圣智;君今自閉鉗天下之口而日益愚^[19]。夫以圣主責(zé)愚相，君受禍不久矣。”丞相乃再拜曰：“嘉鄙野人^[20]，乃不知，將軍幸教^[21]。”引入與坐，為上客。

【段意】 寫袁盎進言申屠嘉不可閉塞言路。袁盎道逢申屠嘉下車拜謁卻受到冷遇，于是徑赴相府，曉以利害，使對方恍然大悟，引為上客。

注釋

[1]告歸:從吳告假歸家。[2]申屠嘉:梁(今河南開封市)人,于漢文帝后元二年以御史大夫為丞相。事跡詳見《史記·張丞相列傳》。[3]謝:推辭不見。[4]愧其吏:在其屬吏面前感到羞愧。袁盎拜謁申屠嘉遭到推辭,使其大失面子,故在屬吏面前有羞愧之感。[5]愿請間:即愿請間語,希望同你私下交談。間語,私語。[6]使君:漢時稱刺史為使君,對奉命出使之人也尊稱為使君。袁盎受命出為吳相,故也以使君尊稱之。[7]之曹句:到官署同長史、掾?qū)偕套h。曹,古時分職治事的官署。長史,官名,西漢丞相府方設(shè)有此職以處理府事。掾,掾?qū)?系漢時由主官自選的佐吏。[8]吾且奏之:我而且還要把所議之事上奏。按:申屠嘉之所以說“使君”三句話,目的在于表白自己不背君密謀。[9]即私耶:假如是私事。即,假設(shè)、如果。[10]不受私語:不接納私下密談。[11]跪說:《漢書》作“起說”,作“起說”是。因前言“因跪曰”,故此言“即起說曰”方前后文義相合。[12]陳平:事跡詳見《史記·陳丞相世家》。[13]高帝:指劉邦。[14]材官蹶張:能腳踏強弩的武卒。材官,勇猛之卒。蹶張:以足踏弩使之張開。[15]隊率:低級武官名。古時以二百人為一隊,隊率即一隊之長。[16]郎官:漢稱中郎、侍郎、郎中為郎官,皆君主近侍之臣。[17]輦:原本稱人拉之車為輦,后用以專稱天子宮中所用之車。[18]致:招致。[19]閉鉗:猶言閉塞。[20]鄙野:鄙陋粗野。[21]將軍幸教:幸蒙將軍賜教。按:袁盎在朝任過中郎將,也曾為隴西都尉,皆掌武職,故申屠嘉以“將軍”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