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鬼傳》小說簡介|劇情介紹|鑒賞
又名 《第九才子書斬鬼傳》、《說唐平鬼全傳第九才子書》、《捉鬼傳》 等。或不題撰人,或題 “煙霞散人手著”,“陽直介符劉先生手著”,“陽直樵云山人手著。”據考,作者即劉璋,清初山西太原人。康熙三十五年舉人,雍正元年任深澤縣令。書凡四卷十回。據自序成書時間當在康熙四十年(1701)仲夏。有康熙五十九年莞爾堂刊袖珍本,以后尚有諸多刊本。
書敘唐德宗年間,終南山秀才鐘馗字正南,胸有才華,生來正直,不懼邪祟,應試得中狀元。待到金殿傳臚時,德宗見其貌丑不欲取,宰相盧杞迎奉皇上,鐘馗大怒,舞笏便打,被武士拿下,一氣之下奪殿將腰劍自刎。德宗醒悟,將盧杞發配嶺外,封鐘馗為驅魔大神,遍行天下,以斬妖邪。鐘馗赴陰間,閻君云陽間多習染成性之罪孽,出示“鬼簿”,并派含冤、負曲兩位文武全才的將軍輔佐,三百陰兵助威,蝙蝠為向導,即往陽間斬鬼。閻君還交待了 “得誅者誅之,得撫者撫之” 的斬鬼原則。至 “希奇寺”,首遇搗大鬼,聽其吹噓一通,弄得鐘馗難以下手。含冤鬼扮醫訪通風老人得計,智擒搗大鬼,剜其雙眼。后搗大鬼糾集結義兄弟扢喳鬼、含磣鬼來戰,鐘馗久戰不下,得彌勒佛之助,滅三鬼。在寺中還評處了溫斯鬼、冒失鬼。后鐘馗跟蝙蝠來到通風老人處,其女賽西施被纏綿鬼纏住,含冤鬼設法斬纏綿鬼。鐘馗順藤摸瓜,找到無恥山寡廉洞大王涎臉鬼,其臉特厚,負曲連射數十箭未能破,后設計使其恢復良心,自刎而死。斬摳掏鬼時,鐘馗戴上涎臉鬼的厚臉,破其利爪,摳掏鬼大敗,自焚而死。其后遇齷齪鬼之子討吃鬼,仔細鬼之子耍碗鬼,他們一反其父輩慳吝稟性,大肆揮霍浪費,不久耗盡家財,窮窘交加,并頗有悔改之意,鐘馗將其各杖四十棍,以戒將來。鐘馗除鬼之功,使陽間官民大為贊賞,縣尹為其建祠,還苦留鐘馗在縣衙內款待。含冤、負曲分東西二路去除邪。不想鐘馗在縣衙內逼死了風流鬼,引起了伶俐鬼為其報仇之舉。他招來輕薄鬼、撩橋鬼、澆虛鬼、滴料鬼,打扮成衙役,灌醉鐘馗,摘劍的摘劍,脫靴的脫靴,偷笏板的偷笏板,拿烏紗的拿烏紗。正在戲鬧之際,負曲、含冤先后返回,即斬五鬼。其后鐘馗不敵黑眼鬼,含冤至娼妓家請來白眉神,收降黑眼而去。還有色中餓鬼、乜鬼、奸鬼、楞睜大王等,計四十種鬼,誅撫完畢,班師回府。閻君設宴相陪,并將盧杞下油鍋懲治以慰鐘馗。后鐘馗朝見玉皇大帝,封為翊正除邪雷霆驅魔帝君。含冤、負曲亦受封。德宗令柳公權題匾,杜黃裳、魚朝恩為鐘馗廟掛匾,匾上有盆樣五個大金字: “那有這樣事”。
《斬鬼傳》取材于我國自唐以來在民間廣為流傳的鬼怪故事。書借陰曹地府,曲盡世態人情,寄托著作者和人們抗拒邪惡勢力的理想。作者劉璋,中舉人后二十七年 (康熙三十五年中舉,雍正元年任職) 才當上直棣深澤縣令,在任期間他革除弊政,深受百姓愛戴。后因前任問題牽連而革職。作者為人正直,涉世很深,對清初敗壞的社會風氣及病態現象極為不滿。對于一些 “既無犯罪之名”,又 “無得罪之狀”,治罪不可,報應不能,連閻王都感到 “最難處治” 的啊事,劉璋卻思量借助正義的力量來消除。作者本著“具有一副大慈悲心,行大慈悲事”(《斬鬼傳自序》)的指導思想,將各式各等社會丑惡現象一一抉出,描摹出其丑惡特征,“發其隱情”,假托鐘馗,加以剪除,以引起人們警惕,并告戒丑類。
全書以鐘馗按鬼簿之錄、出場先后之序,以之為線索,以各種鬼物的 “能量”(即危害)大小定詳略,組成了曲折多變的情節結構。夸張詼諧的手法和筆調,更增強了小說的可讀性。
《斬鬼傳》塑造形象的一個明顯特色,是用勾勒速寫的手法,寥寥幾筆就將一個頗具特色的鬼魅形象,刻劃得活靈活現。如搗大鬼,吹噓起來沒邊沒際,竟說自己與彌勒佛同門學道,“后來他作了西方尊者,俺占了南瞻部洲。上管天,下管地,其尊無二,掌天立地大將軍。所以三官大帝,見俺尚稱晚生; 十殿閻君,見了俺自稱卑職”。再看其外形描繪: “兩道揚眉,幾生頭頂心邊; 一雙瞪眼,竟在眉棱骨上。談笑時面上有天,交接處眼底無物。”“腳不踏地,從半空中去了”。筆墨如此經濟,卻將人世間那些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吹牛大王的嘴臉,活脫脫地給以曝光,尤其是外形描述更是字字傳神,入木三分,令人叫絕。又如仔細鬼臨終時“吩咐兒子道: ‘為爺的苦扒苦掙,扒掙的這些家財,也夠你過了。只是我死之后,要及時把我的這一身好肉賣了,天氣炎熱,若放壞了,怕人不肯出錢。’”剛斷氣又活了過來,對兒子說: “怕人家使大秤,要你仔細,不要吃了虧,就是牽計這個大事。”寥寥數語把仔細鬼的 “稟性慳吝,情甘淡泊”的形象勾勒得無以復加。
《斬鬼傳》的另一個藝術特色,是詼諧的筆調與夸張手法揉為一體,使作品的諷刺意味更濃。前文所錄兩例,既是簡煉的勾勒,又是詼諧和夸張的巧妙聯用。夸張的詼諧使故事更顯得幽默,詼諧的夸張使人更感到真實。《斬鬼傳》在文學史上雖不能列入名著之林,但從其版本及營銷情況來看,擁有眾多的讀者,正是作品的這種藝術感染力吸引著各個時期的不同的人們。
鐘馗形象的塑造,影射著作者的思想和 “隱情”。
鐘馗作為“驅魔大神,遍行天下,以斬妖邪”,又得閻君派員相助,還有鬼簿為據,可說是神威無比的正義代表。按理鐘馗所到之處,凡是鬼類一定是聞風喪膽,束手待擒。然而,鐘馗出師不利,“首戰”受挫,搗大鬼,扢喳鬼、含磣鬼,把鐘馗、含冤、負曲搞得狼狽不堪。最后,還是彌勒佛的莫大神通清除了三個妖邪。又如斬黑眼鬼,得請白眉神。五鬼鬧鐘馗更是讓人啼笑皆非。前兩者只是表現鬼類不賣鐘馗的帳,后者卻是打上門來。由此可見,人世間鬼類的勢力不可低估,正不壓邪的現象比比皆是。這正是鐘馗這個形象社會意義所在,也是對沒落的封建制度的最本質的揭露。作者深深地感到各種社會弊端的嚴重性,知道靠自身的力量無法根除這些社會“病瘤”,因此寄希望于他人。幻想著有他人—— “彌勒佛”、“白眉神”等的協助。另外,鐘馗驅邪斬鬼,頗講“政策”,“得誅者誅之,得撫者撫之”。如對終日愁眉不展的心病鬼,“家無隔宿之糧,灶無半星之火”的窮胎鬼,則予 “寬心丸”、“元寶湯”服用。一個中舉二十七年后干了四年縣令而被革職的作者,能有這樣的認識是難能可貴的。但作者畢竟是統治階級中的一員,他對封建制度是盡量維護的,他只恨奸臣賊子和社會丑惡現象,對產生這些現象的溫床——腐朽的封建體制,這個道理,他是難以理解,也不可能對其進行抨擊的。因此,在他筆下的鐘馗形象,對天上的玉皇大帝,陽間君主,陰間的閻君,都是恭敬從命的。這正是作者的思想給作品帶來的歷史局限性。
將《斬鬼傳》放到眾多古典小說群中來考察,在情節結構乃至筆調上有師于 《西游記》 處。《西游記》 以玄奘帶著悟空、沙僧、八戒去西天取經為始;《斬鬼傳》以鐘馗帶著含冤、負曲、蝙蝠到陽間斬鬼為始。兩者皆將人世間的欺騙、奸險、詭詐、淫蕩等丑惡幻變為不同的形象進行鞭撻,而后借助于正義的力量加以根除。《斬鬼傳》對其以后的小說創作也起著積極的影響,最為明顯是清乾、嘉年間,上海張南生的《何典》 (又名 《鬼話連篇錄》)。《何典》也是借鬼類寫人間事,在藝術表現手法方面也效法《斬鬼傳》。由此可見,在古典小說的源流之中,《斬鬼傳》是一部具有一定影響的作品。
在以往的評論中,不少人認為,《斬鬼傳》作者只圖感情上的痛快,行文往往流于謾罵,缺乏委婉與含蓄。這一切,決定它在中國小說史上,還稱不上是真正的諷刺小說。魯迅先生曾評述道:“取諸色人,比之群鬼,一一抉剔,發其隱情,然詞意淺露,已同謾罵,所謂 ‘婉曲’,實非所知”。魯迅先生評論此書時,作者是誰,尚未弄清楚,他疑作者是明人。現在作者身世有所發現,對《斬鬼傳》的評論,也有待進一步發展。如五鬼鬧鐘馗一節,鐘馗是正義的代表,他奉天子之旨,受閻君之委,赴陽間斬鬼,按理說,這些鬼類已死到臨頭,無能為力了。然而,它們卻莫視皇令,莫視正義,敢冒天下之不韙,使出搗鬼術來與正義力量交量。這是作者以清醒的頭腦剖析了社會丑類的活動能量,又以平靜的態度,取風趣詼諧的筆墨表達之,這是作者極度悲憤后的平靜,又在平靜中顯示其極度的憤怒,對社會丑類的鞭撻和諷刺是多么的強烈,多么的無情,其揭露和批判的力度不下于“范進中舉”。如果結合作者為人正直,中舉人閑居五年后創作《斬鬼傳》來看,此節的內含就更豐富,感情就更復雜了。這里可以聽到作者的感嘆: 廉潔的官難當,正直的人難做。不是嗎?鐘馗的威嚴被戲弄得一干二凈,正直的人遭受到無情的欺凌。雖然后來五鬼被斬絕,但這并未影響其對沒落社會的揭露和抨擊。我們不能苛求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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