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桂演義》小說簡介|劇情介紹|鑒賞
不題撰人,四卷四十回,宣統辛亥 (1911) 孟冬上海書局石印本。
吳三桂在我國歷史上是大名鼎鼎的有爭議的人物。有人說他是喪心病狂的大漢奸,“沖冠一怒為紅顏”,就是代表性的看法;甚至因此更強調女人禍水論。對吳的失敗原因,更是眾說紛紜: 有謂其為女人所纏,有謂其為宵小所誤,有謂其為明靈所懲,等等。這些議論何嘗沒有點歷史根據,歷史正是這樣一個復雜的客觀存在。然而,上述關于吳的議論,都似乎是漫不經意的畫師,在遙遠的地方向吳三桂一瞥而留下的平庸的速寫,某些地方似有吳的影子,但仔細一對照則面目全非。《吳三桂演義》的特出之處,是較準確而全面地刻劃了吳三桂的形象。像優秀的歷史演義一樣,首先表現在以其卓越的史論對歷史人物作了較為客觀的評價。
“歷覽名臣與佞臣,讀書同慕古賢人,烏紗略戴心情變,黃閣旋登面目新”,這鄭板橋獨具只眼的讀史詩,也可移用于評吳三桂。演義寫吳少年時文武雙全,胸懷大志,在身處逆境時,顧大局,識大體。父親吳襄遭同僚欺凌,“受揶揄于懦夫之口”,要吳三桂改行,“棄武就文,或得奮志青云”。
吳三桂聽了笑道:“父親差矣!方今國家多事,文臣不識時務,只欺飾朝廷,如燕巢帷幕,自圖茍安,設有變亂,若輩豈能以吟詩作賦,保護國家耶?吾父任他揶揄,休要與他計較,他日時來運至,吾父子必有出頭之日也。”
于此可見吳能看清時勢,不為時論所惑,“益練習弓馬,講求戰術”,以保護國家為己任。值得注意的是吳這些言行,并不是羽翼未豐的韜晦,而是心存邦國的勵志,實在難得。
不久,正如吳自己所說,“時來運至”。為毛文龍賞識,毛錐脫穎了。初步發跡時值得注意的有兩件事: 一是毛文龍被袁崇煥斬首時,毛親信耿仲明等鼓動吳殺袁報仇,吳急止,認為袁“亦有才能者,若必謀殺之,不特躬為反叛,且旬日間損兩員大將,國益危矣!”可見吳不僅知人,更以國家利益為重。能力排眾議,避禍為國,存賢留才,是有遠見卓識的。另一件事是“強索”陳圓圓。田畹皤然一老,配年輕貌美的陳圓圓,實在是“不相稱的婚姻”,真是“尸居余氣楊公幕,焉得羈縻女丈夫”。而吳在當時與陳正是 “國士無雙,名姝絕世”,堪稱佳偶。且吳與陳原本有情,只是田畹先仗勢強娶而已。另外,陳也一心想嫁吳,所以 “強索”事應為吳贊,而不應責吳。吳在娶到陳時并未從此終日沉醉在溫柔鄉里,仍能遵父命與陳分別而戍邊。到這里可以說演義刻劃的吳三桂是少年得志,為國干城。
吳一生中關鍵時刻當然是“勾引清兵入關”。“演義”是以 “爭美姬吳三桂哭師”和 “爭陳圓吳三桂借兵”等章、回來描繪的,并未掩吳之失。寫吳開始接到李自成和父親吳襄勸降信,是考慮降李的。后得知陳為李占,“性愛的本性乃是排他的”,因之“沖冠一怒”,這是正常的。而當時形勢是吳稍弱,清兵又威脅在背后。現在清同意借兵既可免后顧之憂又可得助力。求之不得,何樂不為。因而向清“借兵”,雖屬病急亂投醫,也是可以理解的。問題在于打敗李自成后,“借兵”卻變成“歸順”。這也要具體分析。因為當時吳已系在清的戰車上,“做了過河卒子,只能拚命向前”;滅南明,殺永歷是勢所必然。當然,“內因是根據,外因是條件”,吳的投清,大干親痛仇快的事,主要是內因。靈魂深處國家民族的命運、氣節雖有,但未彌漫每個細胞,自私權欲的本能有時壓倒正氣,因而遇到李自成、多爾袞這些外因,“惡”的一面就膨漲了。在這種情況下,“偶然”、“客觀”、“外因”起了重要作用,使吳三桂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成了歷史上遭到后代譴責的人。演義對此也符合歷史事實地沿著吳的性格作了邏輯的演繹。如初 “雉發”時怕部下反對,先瞞著部下; 見永歷時著明裝,被永歷責備時惶愧汗下,可見良心尚未泯滅。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吳自換服易幟以來,仍是兵權在手的,在他控制的地區,自制錢幣,自選官吏,發展生產,改善人民生活,可算是獨立王國,可見并未死心塌地“一條豚尾存猶在”。聽他對夏國相等心腹的講話,準備起兵,注意韜晦等,何嘗不是“將以有為也”!
吳的另一關鍵事件是起兵反清,這也是評價吳的一項重要內容。書中寫了這樣幾點: (一)他的在云、貴、四川稱王,并非甘當順民、鷹犬,而是不斷壯大自己,窺測方向; (二)勢難兩存時就鋌而走險; (三)用“復明”作號召,稱帝,并非如《清史稿》說的 “以自娛”,而是想借此號召他人,當然以 “緩稱王”為好,但就吳說來,稱帝不稱帝,號召并無多大差別; (四)起兵開始勢如破竹,全國震動,但幾次戰略錯誤后,化優勢為劣勢,終于“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演義《例言》對此作了揭示:
三桂初無起事之心,其忍摧殘明裔者,皆欲結朝廷以自固耳。及自顧不得始蓄謀起事,故諸說以“三藩”一役,皆撤藩一議逼之使成,此書即本斯意,亦足見吳氏非真知種族主義者也。
三桂本英武神勇遠近所驚,乃入川而后逡巡不進,及一出則因病而退,再出則因歿而歸,即王屏藩已大破圖海,然終不能握三輔之險,以通三晉,讀者于此當知吳氏必亡之朕兆矣!
吳氏以背明而亡國,其后自帝亦以背明而自亡。
書中反復強調的是:“勝多于敗,若三桂能以川力突出,誰能而阻之?惜吳不爾也,故曰: ‘吳氏之亡自亡也’”;“其亡也,由忘背明裔稱帝自尊”,為“水歷帝作一反面報應”。書中這些議論除開因果報應,確是比前人提供了新的東西。
作者高于時論的歷史觀,還表現在書中以大量的事實,表現了 “開創時代進取與保守”之得失,以及陳圓圓、蓮兒等女性光輝對“禍水”誤國的反撥,三桂臣下夏國相、馬寶等人的卓越才能、赫赫戰功對“臣下誤國”的否定,以及“天亡我也”之解嘲哀嘆等等。
當然,上述“演義”所表露的歷史觀點,對吳三桂個人以及對那一時期重大歷史事件的評論是否都正確,是否都符合歷史規律,是否都是先進認識,是大可商榷的,但說《吳三桂演義》的作者確有見解,并且其見解高于時論則是不容置疑的。而這對寫好歷史演義的巨大作用也是無可置疑的。
《吳三桂演義》在寫作技巧上,給如何寫好歷史演義帶來更多的啟發。本來在歷史演義領域內,有象《三國演義》這樣煌煌巨著在前,很難再下筆,然而,細讀《吳三桂演義》,感到值得總結的經驗之多決不亞于《三國演義》。
以取材而言,寫好歷史演義的技巧并不在于如何處理史實與虛構比例。七真三假也好,半真半假也好,或者七假三真也好,都好辦。查對《清史稿·吳三桂列傳》,“演義”里所述的事,幾乎都存在于列傳里,可見虛實所占的比例并不是囿限歷史演義的戒律清規。難辦之處在于如何體現立意,如何再現歷史真實面貌,而又表現人物性格。曾有人說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又有人說歷史總是勝利者寫的,好象后人都不能反映歷史真實面貌似的。是不是所有歷史演義 (或其他有關歷史著作),均是這種悲觀論調的飾詞?從《吳三桂演義》看來,并非如此。茲從取材、情節、人物三方面作些探索。
取材。演義從吳三桂小時候寫起直到三桂死、孫世蕃被殺,這一段歷史時間跨度大,將近一百年,人物眾多。書中有名姓的幾百人;事件更紛紜復雜。以政權而言,著墨較多的有明、清王朝,有李自成、吳三桂政權,有耿、尚二王集團,有臺灣鄭氏政權,明王朝又有崇禎、南明永歷等,清王朝在和吳三桂作戰中又有滿漢系統之分。以戰爭場面而言那就更多了,較大規模的有: 李自成破北京,李自成與吳三桂,吳三桂與劉文秀,吳三桂部將夏國相、王屏藩、王輔臣、馬寶、高大節、韓大任、郭壯圖、胡國柱、楊嘉來、譚洪等與清將岳樂、圖海、蔡毓榮、張勇、趙良棟等多次戰斗,真是一結亂麻,難以梳理,滿園揀瓜,揀得眼花。而演義作者處理得頗為得體。在材料取舍上給人最大的啟發是善于找到并挖掘出歷史的深層內蘊,充分加以發揚,為現實提供借鑒。書中例證很多,如開頭不徑寫吳三桂如何發跡,而寫毛文龍的得志和被殺,尤其是寫毛接見吳時,吳不敢正視,惶懼汗下,試想這個桀傲不馴的吳三桂見到毛文龍竟然就象老鼠見到貓,戰栗不安,就可見毛之風度如何叫人望而生畏。可是偏偏這位兇強俠氣者見之也戰栗的元戎,卻束手就斃于一介書生袁崇煥,是懾服于皇威,可是皇帝并未下命叫袁殺毛,一心為國的袁崇煥也竟如此草率毀國干城,等而下之者可知。明朝大廈將傾,于此可以概見。吳三桂就是在這樣官場險惡,干戈遍地,鄰人虎視的情況下出場的,這些史實取舍得當。類此的還有寫吳三桂雉發著清裝時先不敢告知部下,直到出兵時才告知,還說是權宜之計,不如此不足以取信多爾袞; 再有吳要見永歷時,考慮是著明裝還是清裝也大費一番踟躕。這就較細致地刻劃了吳三桂在重大決策前的復雜心理,還算有點良心,但在利害嚴重沖突情況下,利欲熏心,昧著良心干壞事了。
材料的舍棄上,演義的優點更是大匠運斤,砍削得當。如洪承疇降清的過程那么富于傳奇性,完全可以寫得曲折多姿,引人入勝,但演義只一筆帶過。即使洪的一個弟子因憤其降清,當洪面誦崇禎祭洪文以辱洪,也略去了許多細節。當然因為本書是寫吳而不是寫洪,但洪也非與吳一無關涉。這都證明作者在材料取舍上的眼光。
情節。本書的情節不僅具備中國傳統的優秀章回小說所具備的豐富復雜,曲折跌宕,張弛有致等優點,還另有過人之處。
《吳三桂演義》,顧名思義,是寫人的。寫了吳的一生中幾件大事。一、娶陳圓圓;二、逃建州;三、借兵破李闖; 四、掃蕩南明;五、經營西南; 六、起兵反清; 七、身死國滅。這當中借兵破李闖,掃蕩南明,起兵反清是吳事業興衰的關鍵和重大轉折。書中關于吳的所有鏡頭轉換與組接都是圍繞吳事業興衰來考慮的,突出了吳在不同時期的不同形象。開始吳是在譏諷中成長,實際上是鶴立雞群,象春筍破土,很快就脫穎而出,這是第一個形象。然后寫吳所向披靡,青云直上,謀臣勇將都心甘情愿臣服于吳,吳也從善如流,突出吳的銳意進取的元戎氣度,這是第二個形象。再后寫吳一步步走下坡路,貪圖安逸,不納忠言,畏崽不前,坐失戰機,終于每下愈況,一蹶不振,突出了不是明君、圣主的形象。這樣,吳三桂只是一個好的戰將,稱職的“元帥”,而不是一位英明的開國之君的形象就通過上述情節而凸現紙上。
情節的特點還可以從故事的開始、蓄勢 (發展)、高潮的不同描繪看出來,開始是多鏡頭,多角度聚光式,從董其昌的贊許、推薦,從吳對父親的慨嘆,要吳改行而吳不從,從毛對吳的震懾與毛的被殺,從與陳圓圓艱難的結合等等,光芒四面八方投射向主要人物吳三桂。發展 (直到吳起兵反清) 則是迂回曲折涌向“漏斗”。吳三桂擬降李自成是一曲,一聽陳圓圓被擄就不降李而投多爾袞又是一曲,投清后開始與李作戰并未勝,又是一曲,而后清兵突出來擊李,李敗又是一曲,如此等等,千波萬折,層層涌向 “漏斗”——錢塘灣一樣——使蓄勢更為壯觀。高潮 (吳死前后) 的特點是雄渾,嘎然而止,吳三桂第二次出師——“御駕親征”,何等氣派,然而,一聽前軍敗報,就吐血昏倒,很快就“殯天” 了。吳三桂一死,實際上吳氏政權已土崩瓦解,作者也就適時地結束全書了。當然余波 (世蕃俘死) 也起伏有致,韻味悠然。
第三個特點是相類的情節寫得極有變化。如韓大任代高大節與夏國相代馬寶何其相類,同是吳三桂部下,都是上司信讒,都以代者失敗告終,但又寫得很有變化,韓代高,雖然上司下令,但卻是韓的主意,是讒由內起,讒者取代。而夏代馬卻是敵國之讒,代者、被代者皆不愿; 又韓代高是勝利之時,夏代馬是敗軍之后,韓代高是欣然領兵,以為勝券在手,夏代馬則明知失敗,勉強從命,如此等等,變化多端,而且符合歷史實際。再如李自成獲陳圓圓,與趙良棟俘蓮兒也頗為相似。二女子都是三桂姬人,又都是因戰爭淪于敵手,但又并不雷同。陳圓圓是坐困京城,隨眾為俘,是被動的; 蓮兒則是自出計謀,舍自己保吳靈柩而被俘,是主動的。陳終于活著見到吳,而蓮兒則絕食而死。圓圓令李闖思,蓮兒令趙良棟敬; 陳靈活,蓮兒貞烈。
再如不少戰斗描寫也既相類又極有變化。最有意味的是“詐降”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說,吳三桂、尚可喜、耿精忠等降清皆可謂詐降,然而最有意味和富于變化的是“孫年”的 “詐降計”問題。當王屏藩與圖海鏖戰時,圖海剛有小勝,急于事功,命前軍趙良棟令孫年尋其兄吳將孫祚,令其為內應,孫年領計行事了; 老于行伍,勇智足備的趙良棟也相信圖海“非此不足以撼之 (指王屏藩)也”的判斷。孫年倒是真心真意勸兄降清為內應的,認為“三桂已死,周室將亡,吾兄當預作他計,趁此立功投降,亦一機會也”。孫祚就答應了,但留下弟弟后,馬上向王屏藩和盤托出,“不能以兄弟私情而誤國家大事”。于是王屏藩將計就計,象《三國演義》里諸葛亮破魏兵一樣大敗圖海,“趙良棟被數傷,折得人馬三千有余”。這個例子也說明吳部下在這樣艱難困苦時刻,仍然忠于吳(雖吳已死),可見吳部下之忠誠,但這卻不僅是大計小用,實際是回光返照,無濟于事,不久王屏藩就憂累而死了。
人物。茅盾曾盛譽《水滸》描寫人物個性鮮明,說寫得好的有 “一打以上”。筆者認為《吳三桂演義》人物寫得好的也有“一打以上”。除吳三桂外,董其昌、田畹、毛文龍、袁崇煥、陳圓圓、蓮兒、圖海、蔡毓榮、趙良棟、夏國相、馬寶、高大節、王屏藩、胡國柱、郭壯圖等等,皆可謂形象鮮明,各有特點。
董其昌,深謀遠慮,忠心為國,仗義執言,“智者見于未萌”。在袁崇煥去毛文龍處視察時,就覺察毛處境危險,袁也將“不免”;在吳強娶陳圓圓時,連忙去信誡吳。薦吳、誡吳、諫袁、嘆毛,這四個情節將一位耿耿孤忠,英明正直的老臣形象歷歷呈現在讀者面前。
田畹,點染不多,主要在對陳圓圓問題上展現其形象。一心想保持榮華富貴,找個靠山,但又不想割愛,卻又在陳圓圓的擺弄下,一步步入彀,是一個空虛、頇的老官僚。
陳圓圓,作者雖多次講她不僅天姿國色,更兼詩詞書翰,似乎是一個美而多才的女子。可是書中著重寫的是這樣幾件事: 一、計嫁吳三桂; 二、計離李自成;三、擬入空門;四、多次勸三桂軌于正。書中甚至公布了她的幾封信,但給人強烈的印象卻不是貌和才,而是她的識和智。她非常了解田畹的心理,不愿讓她去吳處,但又怕大兵一到,好景不長,想找靠山,于是陳就設計了一個“圈套”,讓田主動請吳上門,她自己扮演了一個不愿離田,而為了田又不得不離開的角色,這樣田就順利地放行了。書中這件事,筆者以為比《三國演義》中“王司徒巧使連還計”寫得好,陳圓圓遠勝貂嬋。對李自成也是如此。李殺死吳全家而獨留陳,其意不言而喻,并且李在戎馬匆匆中也總帶著圓圓,與圓圓諧老的想法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是在陳的如簧巧舌,似乎處處在為李設想的情況下,李終于同意讓她自由,而她又想好對吳說的一套話,以免吳認為陳被李污而厭惡,是何等的靈活機變,這些都可以說是她的智。而從多次規勸吳三桂的內容來看,主要是: 一、勸吳責問清朝,何以打敗李自成后竟違約入踞北京; 二、勸吳見永歷時著明裝; 三、勸吳不要猶豫,要勇于進兵。這三方面都是重大問題,關系國家命運和事業成敗,可以看出她不僅有遠大目光,而且膽識超群。但是這些堂皇正大的議論,只表現了政治家的風度而看不出才女的風情,形象是溢出了創作意圖且不管,就形象而言,確是鮮明生動的。
鮮明生動地刻劃人物,這是各歷史演義都需要也應該做到的,《吳三桂演義》還有其別種歷史演義難以達到的特色。
首先是人物在群體中見特色。書中見名姓的有幾百人,可分好幾個群體,主要的有:一是以崇禎、永歷為首的明朝統治群; 一是以清多爾袞、康熙為首的清朝統治群; 一是以吳三桂為首的群體。各群體相類人物寫得各有特點,如崇禎、永歷都是亡國之君,卻又都不是亡國之君,都想能復興祖宗基業,有一番作為,宵旰衣食,敢作敢為,最后為國殉身,視死如歸,似乎沒有什么不同。但仔細看來,崇禎更多的是剛愎自用,手殺妻兒,然后上吊,剛烈可見; 而永歷雖敢于面責吳三桂,但見到吳送的羅巾暗示要他自殺之意,他就不忍見母后受累了,就稍見慈軟。再如田畹和丁魁楚,都是貪圖享受,期保富貴,可是丁的奴性大大超過田。
再如吳三桂群體中的馬寶、王屏藩、高大節,都是饒勇善戰的將帥之才。可是高大節的委屈求全,壯志未酬,飲恨而死; 王屏藩的巧捕戰機反敗為勝,勇挫強敵; 馬寶的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等又各具特色。
人物刻劃的另一特點是在互補中見價值。書中寫了不少互補人物,相互依存,相得益彰。如吳襄與董其昌,袁崇煥與毛文龍,吳三桂與耿、尚,陳圓圓與蓮兒等。吳襄武人干政,受人奚落,補充了董其昌的深謀遠慮,為國薦才。袁、毛皆為統帥,袁的深心殺毛,也補充了毛雖然跋扈專橫,但也天真順從。這些又都補充了明朝統治集團的腐朽,大廈已傾,眾木難支。
人物描寫還有個特點是在撞擊中見個性。例如袁崇煥看到毛文龍在皮島等處布置嚴密,又對袁執禮甚恭,就一閃念不想殺毛了;但馬上又想到今日不殺,后更難控制,而公堂責問毛時,毛語言沖撞,袁終于下決心殺毛。這就突出了毛的粗率,和袁的識見,愛才愛國,但又忌刻、專斷。又如韓大任、高大節,同是效忠吳氏,同是饒勇善戰,也曾患難與共; 但大敗安親王岳樂之后在論功行賞的 “撞擊”中,韓的胸襟狹窄,不顧大局,甚至挾私行讒,自取敗亡,而高的志慮忠純,見于未萌,也涇渭分明,躍然紙上。
再如蓮兒和陳圓圓的議論中,要圓圓諫三桂,可見她深知自己處境人微言輕,對吳之影響不如圓圓,后來在三桂死后扶柩退兵時,主動獻計打著三桂旗號斷后,以至被俘,都是對三桂一片忠貞。但陳圓圓為了達到目的,是權變,用詐,掩蓋真目的;蓮兒則是直述自己目的,以死抗爭,不達目的,有死而已,尤其是絕粒而死,更勝圓圓在李自成處的茍活,這也是娼女與良家女的個性微妙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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