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田甫田,維莠驕驕;無思遠人,勞心忉忉。
無田甫田,維莠桀桀;無思遠人,勞心怛怛。
婉兮孌兮,總角丱兮!未幾見兮,突而弁兮!
《齊風·甫田》是一首愛情詩。
作者用回憶的文法寫出女子與心上人少年時代的青梅竹馬。但是因為某種原因,雙方長時間未見面,女子陷入了深深地懷念。她憂傷、勞神,在生活中忍受著情感的煎熬。
春秋時期,婦女沒有社會地位。她們的命運系繞在男子身上,一旦男子變了心,女子的結局往往是悲慘的。因此,詩中的女主人公用“勞心忉忉”表露內心的悵惘,傷感,說明她忐忑不安,毫無底數。
然而女主人公與所愛之人畢竟是在兩小無猜時候建立起來的情感,她通過種種推測、估計、判斷,想到對方不至于一去不返。可此時卻未在近前,因而女子的思念之情,惦念之心,盼望重逢之迫切又在“勞心怛怛”一句中含蓄、委婉地表現出來。
第一章中“無田甫田”中第一個“田”字,音佃,當耕作講。“甫,乃大也。”“忉忉”乃“憂傷,勞神”之意。這章譯為:沒有人耕種的大田,野草出生了,長高了;不要思念那遠方的人,想起他來使人勞神,甚至憂傷。
第二章“維莠桀桀”中“桀桀”是“揭揭”的假借字。“揭揭,長也。”“怛怛”是“憂傷,悲苦”之意。這章譯為:沒有人耕種的大田,野草長得更高,更茂盛了;不要思念那遠方的人,想起他來使人愁煩而更加悲苦。
以上兩章重點寫出女子與愛人已經建立起真摯、純潔的感情,對不在身邊的他深深地懷念。長時間不能見面,思念之情縈繞在腦際,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夜不眠的地步。這其中內涵的憂心忡忡,顧慮重重,情意綿綿溢于言表。
那么,為什么女子通過推測、估計、判斷就能得知愛人不會不來與她晤面呢?詩的第三章寫道:“婉兮孌兮,總角卯兮。”“婉”字作溫和解,“孌”字是美好(漂亮)之意,音“欒”。這就是說,他盡管是個漂亮的小伙子,但卻又是一個溫和柔順的心上人。此時女了的心情由擔心而逐漸趨于放心,進而轉向更加深沉地懷念則在情理之中了。
“總角”是借代修辭格,未成年男子的標志。“弁”音辨,當“冠”即帽子講。古時候男子“加冠”,即是成年的標志。第三章譯為:未成年的男子啊,既漂亮大方,又溫和柔順;才多長時間沒見他的面啊,如今戴上個大帽子,竟然變成一名小伙子了!
第三章描寫女子與心上人的重逢。可以想見此時女子的喜悅之情,羞赧之態。欲言又止的復雜心理,如在咫尺,清晰可見。二人的新婚佳期指日可待了。這樣結尾,似乎未見事情的分曉,但是收到了言已盡,而意無窮的藝術效果。
最后一句“突而弁兮”中的“弁”字,既然表明男子行的“加冠”禮,那么,從行“加冠”禮這一行動中不難看出,本詩寫的不是一般的庶民,而是“士”以上階層的人物。因為在“周禮”中,庶民男子成年,談不上行“加冠”禮的。由此可推之,這首詩非勞動人民之作,所寫的人物也是“士”以上階層的人物。
《甫田》在寫女子思念所愛之人的時候,用了“興”的手法。“興”,是啟發,往往放在章首,又稱發端,起興。朱熹在《詩集傳》中說:“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之辭也。”“他物”,是詩人所見客觀事物;“引起”,即觸物聯想;“所詠之辭”,指詩人心中潛存的本事或思想感情,即主觀世界。如本詩中的女子,眼前的景物是一片大田,而高高的雜草叢生,正喻思念的愁緒猶如叢生之雜草。這種敘事寫景而又含比義的“興”,在詩中起到了女子思念遠方心上人的“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股滋味在心頭。”的作用。
《詩經》的韻律,是和諧悅耳的。因為是民歌,可能為集體之歌唱,此唱彼和,聲調鏗鏘,有迭字、迭詞,甚至迭句、迭章之音。
《甫田》中的迭字、迭詞的運用比較突出。如“驕驕”、“桀桀”是寫雜草生長情況的。《爾雅》云:“驕,乃‘高’也。”第一章借寫雜草出生,長高,來寫女子的思緒煩亂如叢生之雜草一般而坐臥不寧。第二章借寫雜草由出生、長高,即而長得既長且茂,來寫女子的思緒綿綿不斷,從感情的內涵講,“桀桀”顯得比“驕驕”更加豐富。少女此時變得感情只專注在思念這一基點上了。
另一組迭詞“忉忉”與“怛怛”,第一章寫“無思遠人,勞心忉忉,”第二章中“無思遠人,勞心怛怛”。“忉忉”與“怛怛”是一組近義詞,所不同的是“忉忉”中的勞神之意,表現了女子百思不得其解,從而猜想,擔心都在內心蒙生的情感。“怛怛”中“悲苦”之意,表現了女子由雜亂無章的愁緒中理出了頭緒,想到少年的溫和敦厚,判斷出他不會變心,而恨不得立刻見面來驗證自己的判斷。這種情感的急不可耐就表現出個人的悲苦了。
《甫田》這首詩的感情變化是一條貫串全詩的主線。第一章寫女子不著邊際的胡思亂想,擔心,惆悵,第二章寫女子轉向思念少年,渴望見面卻又不能見面的悲苦,憂傷;第三章寫女子與小伙子終于見面后的喜悅,歡暢。感情的變化跌宕起伏,有起有落,又使本詩顯得生動而富有情趣,增強了藝術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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