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花·賀新郎和詠荼縻》詠酴醾花詩鑒賞

劉克莊

曾與瑤姬約， 恍相逢、 翠裳搖曳， 珠韝聯(lián)絡(luò)。 風露青冥非人世，攬結(jié)玉龍驂鶴。愛萬朵、千條纖弱。禱祝花神憐惜取，問開時、晴雨須斟酌。枝上雪，莫消卻。惱人匹似中狂藥。憑危欄、燭光交映，樂聲遙作。身上春衫香熏透，看到參橫月落。算苿莉、猶低一著。坐有緱山王郎子，倚玉簫、度曲難為酢。君不飲，鑄成錯。

劉克莊的這首《賀新郎·和詠荼縻》詞是在一次宴會上和友人荼縻詞所作，其背景和友人姓名無考，然而從詞中透出的訊息看，只是一首普通的憐春惜花之作，并無更深的寄托，但是藝術(shù)手段高明，很值得借鑒。

詞的上片著重描寫荼縻的形態(tài)色澤，表現(xiàn)詞人對它的極度喜愛。作者在對荼縻花狀摹時，采取虛實變幻的手法，時而置其于仙境，時而又返歸人世，時而運用想象夸飾，時而又融入神話傳說，以重筆濃彩勾勒出它的姿色，簡直要把這荼縻說成是神奇之花了。

上片的“曾與”四句，先以擬人手法將荼縻打扮成美女，說她曾同瑤臺的仙女有過約會，現(xiàn)在猶且恍惚記得當時會見仙女時的境況。她身著翠綠的衣裙，兩袖翩翩，身段婀娜，搖曳多姿，全身上下披滿了用絲線穿連聯(lián)結(jié)的珍珠。這是多么可愛的美女形象，同時這也是荼縻花象征性的寫照。因為荼縻是一種暮春開放的花種，在花事闌珊之際，紅瘦綠肥之時，荼縻的綠葉繁茂，一片濃蔭，這就是美女所穿的“翠裳”;又荼縻花顏色潔白，花枝細長，花苞嫩小，猶如長長的一串珍珠綴連在一起，這就是美女的衣飾。看，這就是作者精心描繪的猶如仙女般的荼縻形象，讀者面前所站立的究竟何為“瑤姬”，何為荼縻的化身，恐怕很難分清了。末句中的“韝”，原指革制的套袖，此用以借代衣服。 這句意為，衣服上滿綴著珍珠。 “風霜”兩句再點環(huán)境，言荼縻與仙女相約處有仙風玉露，本非人世而為仙境，因此荼縻美女就用手中柔嫩的長枝把駕車的玉龍和仙鶴挽結(jié)在仙車前。在劉克莊前的晁補之有《次韻李柜荼縻》詩：“云鶴嬉晴來萬朵，玉龍驚震上千條”，以云鶴、玉龍形容荼縻的花朵和枝條。 此詞則更進一層，先將荼縻幻成美女，她在仙境中又以荼縻去挽結(jié)玉龍和仙鶴，而這玉龍和仙鶴顯然仍是荼縻，因而使詩意更是縈回跌巖，美不勝收。“青冥”是青天，此指天宮。“驂”原指駕車時位于兩旁的馬，這里指駕車。“愛萬朵”以下五句，是詞人直傾其情，他禱請花神要珍惜荼縻，希望在荼縻盛開時，花神要好好衛(wèi)護它，不要讓陰雨天襲來。 “萬朵、千條纖弱”，寫出了荼縻花的特點。楊萬里的詩有“白玉梢頭千點韻”(《荼縻》)，陸游的詩有“已見荼縻壓架開”(《東陽觀荼縻》)，及上引晁補之的詩句均有描繪。我們還可從荼縻的“百宜枝”、“雪梅墩”、“瓊綬帶”、“白蔓君”等別名中探知它的花繁枝柔的特色來。“枝上”兩句為上片結(jié)尾，寫出詞人祈禱花神的目的是請求不要立刻將荼縻花收了去，讓它在這春末夏初百花凋零的時節(jié)，多開放一段時間吧。詞人的深情于此畢現(xiàn)。

詞的下片側(cè)重于觀賞荼縻宴會的場面描寫，把人們在盛開的荼縻前欣喜若狂的神態(tài)逼真地刻劃了出來，這中間自然也包括作者在內(nèi)。

“惱人匹”四句先以夸張口吻敘說人們似喝了狂藥，個個瘋瘋顛顛，靠著高欄，在輝映的燭光下，在歡快的樂聲中，徹夜觀賞著荼縻花。 白天賞之不足，還要整夜燃燭而觀，這是深愛的表現(xiàn)。“人匹”即人們之意。“身上”兩句寫滿座之人的衣衫均被荼縻香氣浸透。歐陽修《荼縻花》也有“最是風流堪賞處，美人取作浥羅裳”，以“浥”字寫香味滲進人衣。“參橫月落”是夜深的形象說法。“參”原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一個，這里指的是北斗七星的斗柄，斗柄橫表示天快亮了。“算茉莉”兩句為對比寫法，以香味濃烈的夏時花種茉莉和荼縻相比，猶低一等，再次突出荼縻的濃香。 “坐有”三句寫主人宴會上高朋滿座。緱山王郎子是指仙人王子喬。據(jù)道家說法，他住在河南偃師縣的緱山上。在詞中詞人是借仙人王子喬來尊稱主人請來的客人。他們都有仙人一般的風度，正隨著玉簫發(fā)出的激越嘹亮的曲調(diào)，唱出動聽悅耳的歌聲，因而無暇為主人回斟敬酒。“酢”字意為客人請主人喝酒。“君不飲”兩句是詞人的感嘆，意為不能光顧唱曲，如果在這觀花宴上不以酒助興，多增添一分賞花的情意，那才要鑄成大錯呢。這種說法，實際是詞人愛花惜花的又一種婉轉(zhuǎn)表達。他希望大家都同他一樣，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歡飲美酒、恣意觀花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