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醾花·江城子》詠酴醾花詩鑒賞

元好問

內(nèi)鄉(xiāng)縣廨芳菊堂前，大酴醾架香絕異。常年開時，人有見素衣美婦，迫視之無有也。或者以為花神，故并記之。

纖條裊裊雪蔥籠， 翠陰重， 暖香融。 想是春工， 滿意與薰醲。 百畹種蘭千畝蕙，都辦作，一簾風。花間人似玉芙蓉，月明中，下瑤宮。只恐行云，歸去卷花空。剩著瓊杯斟曉露，留少住，莫匆匆。

這是元好問做內(nèi)鄉(xiāng)縣令時的詠花作品，“縣廨”者，縣令辦公之所也。酴醾花，乃落葉攀援灌木，宜植庭院籬落。《花鏡》載有三種：“大朵千瓣，色白而香;青趺綠萼，及大放，則純白;有蜜色者，不及黃薔薇，枝梗多刺而香。”元好問此詞小序有“大酴醾架香絕異”之語，又記有“素衣美女”之傳說，可知所詠之酴醾為“大朵千瓣，色白而香”者。

詞的上片自酴醾攀援籬落，搖曳多姿的纖條和那綴于纖條的大朵白花寫起，即“纖條裊裊雪蔥籠”。接下來的“翠陰重，暖香融”，創(chuàng)造了一個叫人暢然陶然的濃蔭里暖香融融的藝術(shù)氛圍。這氛圍使詩人感悟了造化的天機，寫下了“想是春工，滿意與薰醲”的充滿遐想的詩句，意思是，那春工怕是也因為特別滿意于酴醾，才特地賦予它如此濃郁的芳香吧。“百畹種蘭千畝蕙，都辦作，一簾風”，蘭、蕙素以幽香清遠著稱天下，元好問的詩意是，酴醾雖然很香，很香，但香得不俗，香得很雅。那充溢酴醾香味的一簾微風就象是百畹蘭香，千畝蕙香匯融而成。

上片繪酴醾之形色，極言酴醾之香氣，恰合小序中“大酴醾架香絕異”之說，下片則就小序中“素衣美婦”、疑為花神的傳說生發(fā)種種奇思妙想，創(chuàng)造了酴醾花神的優(yōu)美形象。“花間人似玉芙蓉，月明中，下瑤宮。只恐行云，歸去卷花空。剩著瓊杯斟曉露，留少住，莫匆匆。”詞意為，酴醾架下，素衣美婦掩映其間，亭亭然若玉色芙蓉。這玉芙蓉，這酴醾花神，在明明的月光中，飄飄然降下瑤宮。美景良霄，花秀人麗，叫人心馳神往。怕只怕，行云來時，載得人歸去，也把酴醾一同卷了去。倘若她真要離去，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把瓊杯斟滿曉露，殷切地挽留她再少住一些時候，勸她莫要匆匆歸去。下片文字如行云流水一般舒卷自如，把個酴醾花神的傳說寫得柔切自然，恍若親歷中事，也把詩人的愛花惜花之情表現(xiàn)得細致入微，活現(xiàn)出詩人灑脫、儒雅的風度。

元好問為詞，頗得虛實之妙。這首詞以實景接幻境，虛實相生，成功地調(diào)動了讀者的感悟力和想象力，使作者與欣賞者之間達成了默契和意會。比如，為了使讀者多角度地感悟酴醾花的絕異之香，他除了實寫綠蔭下的“暖香融融”，還把想象為春工滿意時賦予的醇厚芳香，比擬為百畹蘭香和千畝蕙香融成的一簾微風。應(yīng)該看到，下片的幻境是上片實景的疊出，也是上片聯(lián)想和想象的擴展和延伸。而他對幻境的歷時性的描摹，情節(jié)性的表現(xiàn)，也使讀者很自然地產(chǎn)生親切的真幻迷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