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臨江仙》詠梅花詩鑒賞
庭院深深深幾許,云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我國古代社會中,感情豐富的詩人、詞家,在自己的理想無所寄托,自己的心境無人相知的時候,常常愿意寄情于大自然的山水風光、花草樹木,而他們所著力描繪的自然界中的相知,也便是他們自己的化身。李清照寫《臨江仙·梅》也屬于這類情況。
這首詞依舊是以“庭院深深深幾許”為起句,不過,第二句不再是“云窗霧閣常扃”,而是“云窗霧閣春遲”。那意思是,庭院啊,這樣幽深,幽深難測。云窗霧閣阻隔著春天的腳步,也阻礙著深居在這里的抒情主人公對春光的感知,當她感覺到春天來臨的時候,那春天已經到來許久了。
“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作者一感覺到春天的來臨,便立即來探問梅花消息。可是,她的探梅也同樣遲了一步,那梅花已經憔悴不堪了。這使得詞人的心境頓時罩上一層愁云,她不禁輕輕地嘆道:可愛的梅花啊,我原以為只有人才會因相思而消瘦,哪里知道你也這樣多情? 可是,你究竟是為了哪一個而如此憔悴,以致損傷了自己美麗的姿容呢? 昨天夜里我曾做了一個好夢,照此推算,你本來應該在向陽的枝條上英姿勃發的,誰料到竟憔悴到如此地步呢?
上一闋寫的是作者為梅花的凋零而驚異,驚異中已含惋惜,到了下一闋這種惋惜的情感就更加強烈。
“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這是在寫飄零的梅花之態。它象風韻美妙的女子一樣,玉體漸漸消瘦,那美人檀口般可愛的顏色也日漸淡薄,然而它的胸中卻包容著無限的怨恨。南樓的羌管啊,請千萬不要再吹了,內心的絞痛已使它如此憔悴,如果再把幽怨的曲子吹下去,它的后果當如何設想呢?
“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這里的“濃香吹盡有誰知”,與上闋中的“為誰憔悴損芳姿”遙相呼應,相輔相成,既寫出梅花的孤妍,也寫出作者自己的孤傲。她一方面為不被世人理解而痛苦,一方面又不愿意為俗氣所染。她筆下的梅花也具有同樣的品格。詞中說,梅花的濃郁的芳香隨風飄散,盡管到處都可以嗅到它的香氣,可是卻沒有人理解,沒有人知道這就是梅花的芳香。春季的白日已經一天比一天長了,暖和的春風從早上吹到傍晚,不過它再也不來理會這已經飄盡芳香的梅花了,而是另外尋到了杏樹枝頭,杏花因為它的光臨而盛開,花朵肥大且可愛。
總之,全詞寫的是凋謝的梅花和梅花的幽怨。我們讀了這首詞之后,就會覺得作者筆下的梅花正是她自己后半生痛苦經歷的縮影,正是她眼前窘迫處境的真實寫照。
在這首詞中作者把凋零的梅花與飄零的自身聯系起來思索,熔鑄成美好的梅花形象。這梅花雖面容憔悴,芳姿已損,卻依舊濃香飄灑,報春于人間;這梅花雖色減體衰,卻飽含著無限的怨恨和憂愁,它恨暮年來之太急,恨凋零之境太苦,恨飄盡芳香而無人相知。
作者寫梅花,感情非常真摯。在她的筆下,梅花已不是“花”的形象,似乎是她的相交甚厚的朋友,又象她的情意極深的親人。她不僅為梅花的憔悴而驚奇,甚至當面詢問對方是為了相思哪一個而憂傷得損了芳姿,似乎對方真的會坦襟相告一樣。“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更進一步描寫了作者與梅花的相依為命。那意思是說,“我”既做了好夢,你何以又臨逆境呢? 在詞的下闋里,作者對于梅花凋零的嘆息之聲可聞,憐惜之態可見。“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那情景很象是慈母撫愛幼女,一面將梅枝輕攬于懷中,以柔情相慰;一面對著南樓頻頻搖手,示意羌管莫吹。最后幾句,表達的是對梅花所處境遇的不平和憤慨,以致于慨嘆遲日暖風的無情無義。那感情的真切,即使是“梅妻鶴子”的林和靖怕也自愧弗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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