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對菊》詠菊花詩鑒賞
齊已
蝶醉蜂狂半折時,冷煙清露壓離披。
欲傾琥珀杯浮爾,好把茱萸朵配伊。
孔雀毛衣應(yīng)者是,鳳凰金翠更無之。
何因栽向僧園里,門外重陽過不知。
在萬花紛謝,秋景蕭條,山寒水冷,北風(fēng)颯颯的深秋季節(jié),菊花卻能凌霜傲寒,繁華如繡。無論是上苑,官邸,還是館畔籬邊,那一簇簇,一行行,姿態(tài)萬千,金光璀璨的菊花,令人賞心悅目,贏得了游人仕女的嘖嘖稱贊,文人墨客的筆墨歌吟。“不惜金錢買冶容,移根應(yīng)自館娃宮。”足見菊花身價之高。齊已這首詩卻別具一格地吟詠那開在寺院里無人過問的秋菊。
唐代詩人命意,“心不孤起,仗境方生”(清·賀貽孫《詩筏》)。這首詩開頭兩句,極力點染出菊花殘落時的凄清冷漠的環(huán)境。“蝶醉蜂狂半折時,冷煙清露壓離披。”那開滿寺院的菊花,何曾有人來看顧? 只有那些蝴蝶和蜜蜂,整日在花前葉下如醉如狂地吸蜜吮蕊,把菊花折磨得枝斷葉殘,狼藉不堪。當(dāng)夕陽收起最后一抹余光之后,暮霞如晦,煙云低垂,籠罩在花叢上。當(dāng)東邊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時,那冰冷的晨霧漫天而來,降落在菊花上,把盛開的菊花壓得披離散亂。這兩句詩意境悲涼,充分體現(xiàn)了詩人愛花惜花的深厚而誠摯的感情。
詩人看到菊花遭受如此厄運之后,心情是哀婉沉痛的,但又“無可奈何花落去”,因而只好借助于想象,運用擬人手法委婉地表達(dá)了自己的痛惜之情。“欲傾琥珀杯浮爾”,暗用陶淵明對菊傾壺飲酒的故實。琥珀是一種黃褐色的透明的樹脂化石,詩中代指色如琥珀的美酒。詩人說:我真想獻(xiàn)上一樽醇酒與你痛飲,使你那垂落的花瓣飄浮起來,恢復(fù)你的麗姿妙容。佩帶茱萸是我國古代一種民間習(xí)俗。每當(dāng)九月九日重陽節(jié)時,人們紛紛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據(jù)說,這可以避邪,也可以長壽。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詩中“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指的就是這種風(fēng)習(xí)。“好把茱萸朵配伊,”詩人又想采掇一束茱萸給菊花做伴,以消除它那難熬的孤獨和寂寞。詩人直把菊花當(dāng)作自己的知心朋友和同胞兄弟,千方百計地想解除它們的厄運和痛苦,辭意誠摯,語氣深沉,深刻表現(xiàn)了詩人面對殘菊噴涌而起的萬千愁緒。
“孔雀毛衣應(yīng)者是,鳳凰金翠更無之。”詩人運用鮮明的對比手法,形象地描畫出菊花盛開時的奇容異彩和風(fēng)姿神韻。孔雀的羽毛是美麗的,用它做成的霓裳當(dāng)然就更為無與倫比了。然而那頎長而舒展的菊花,窈窕玲瓏,千嬌百媚,又恰似孔雀開屏,錦繡非凡。鳳凰的羽翼金碧輝煌,燦如日月,但是比起菊花那艷麗花色和若飛似舞的風(fēng)姿來,不知又要遜色多少了。詩人不直接描繪菊花之美妙,而是拿孔雀、鳳凰這兩種人們公認(rèn)的美好形象與之作比較,更能突出菊花的艷麗和詩人對菊花的深厚感情。
菊花如此奇秀嬌美,惹人喜愛,理應(yīng)生長在風(fēng)景秀麗、游人熙熙的觀光游覽圣地,給生活增添光彩,給人們增加歡樂和雅趣。然而,“何因栽向僧園里,門外重陽過不知。”命運之神卻偏偏作梗,把它安排在孤寂清冷、游人罕至的寺院里。它不甘寂寞,也不愿自己的天姿麗色自生自滅,泯然無聞。它期待著有人造訪,夢想聽到人們對它的贊美和賞識。但一年一度的重陽佳節(jié)早已過去了,它卻仍舊“寂寞開無主”,不知不覺之中已經(jīng)到了花殘葉蔽的境地了。讀至此處,誰能不悲從中來,為菊花的不幸遭遇感到惋惜和憤憤不平呢? 這結(jié)尾兩句詩出語幽深奇澀,沉痛冷峻,具有極強的感染力。
清人吳喬在《圍爐詩話》中說:“人有不可已之情,而不可直陳于筆舌,又不能已于言,感物而動則為興,托物而陳則為比。”齊已少小時就非常聰穎,才華橫溢,但卻無處施展,不得已才削發(fā)空門,了結(jié)紅塵。詩人對那個社會的科舉和人事制度不滿,但又無處發(fā)泄,便借殘菊以自比,面對殘菊抒發(fā)無限感慨,表現(xiàn)了詩人因懷才不遇而產(chǎn)生的孤獨、凄楚、哀怨和憤懣。這種感憤,全詩又不言一字,而是借用比興手法,令人反復(fù)吟詠體味。“蝶醉蜂狂”和“冷煙清露”使我們聯(lián)想到壓抑人才、摧殘人才的封建社會的冷酷;菊花“半折”“離披”時的慘狀,使我們聯(lián)想到詩人遭遇到磨難和厄運;菊花狀如“孔雀毛衣,”色如“鳳凰金翠”使我們聯(lián)想到詩人的超人才華。因此,讀這首詩,對我們認(rèn)識壓抑人才、摧殘人才的封建社會制度有一定的借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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