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水龍吟白蓮》詠荷花詩鑒賞
周密
素鸞飛下青冥,舞衣半惹涼云碎。藍田種玉。綠房迎曉, 一奩秋意。 擎露盤深,憶君涼夜, 暗傾鉛水。 怨鴛鴦、 正結梨云好夢。西風冷,還驚起。應是飛瓊仙會。倚涼飚,碧簪斜墜。輕妝斗白,明珰照影,紅衣羞避。霽月三更,粉云千點,靜香千里。聽湘弦奏徹,冰綃偷剪,聚相思淚。
詞中詠蓮(荷)之作甚多,或紅或白,或盛或枯,貴在結合蓮之本性素質,抒寫作者主觀感受和時代氛圍,給人以審美的教育和心靈的啟迪。周密這首《水龍吟》,可與張炎同題之作媲美,而同為宋末元初詠白蓮的杰作。
“素鸞飛下青冥,舞衣半惹涼云碎,”詞的上片先寫白蓮風神,有如素鸞(仙女)自藍天翩翩飛來,舞袖飄拂沾惹上片片白云,透出絲絲寒意。這一發唱,想象何等突兀,取譬何等新穎,筆勢浮動,也如翔鸞之破空而下。“半惹”一語,遣詞輕靈恰切。“藍田種玉,綠房迎曉,一奩秋意”三句,是從“飛下”后的靜態著眼,直詠本題,進一步描摹白蓮的亭亭玉立。她象藍田美玉那般純凈,水靈靈的泛著嫩綠光彩的花蕾(綠房)在曉色中微顫,宛如打開了明亮的奩匣,傳出一派初秋的氣息。“擎露盤深,憶君清夜,暗傾鉛水”則又借用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詩意,將白蓮比作銅人仙掌上銘刻的芙蓉,那滴滴清露,就象秋夜懷念故君、流不盡的沉重的珠淚,故國之悲充溢于字里行間。“想鴛鴦、正結梨云好夢,西風冷,還驚起。”歇拍三句,聯想起世上鴛侶本都做著“梨云好夢”,那曾想西風吹涼,一雙雙又被驟然驚起。“梨云”,指梨花暖云,為春日好景,作者詞中屢用。其《夜合花·茉莉》中有“梨花云暖”之句,也是此意。西風無情,鴛夢驚散,中間當蘊含著作者的身世之感。
“應是飛瓊仙會”。過片用猜度之詞,接寫白蓮清姿。那朵朵白蓮大概是王母身邊的仙女許飛瓊的化身,來參與仙家的聚會。“倚涼飚,碧簪斜墜。輕妝斗白,明珰照影,紅衣羞避。”你看她背靠著涼風,鬢邊斜插著碧簪,欲墜不墜,搖曳生姿。淡淡的梳妝,象是要與誰比斗素潔,閃亮的耳珰更映襯出她輕盈的倩影,如素娥降自廣寒,世上的俗艷紅妝,在她面前,怎能不掩羞退避三舍。這里淡筆輕描,把白蓮的風姿推到了最高的境界,所謂“霽月三更,粉云千點,靜香十里”。作者運用雅潔渾成不事雕飾的語言,輕抹出一幅雨后新月、白云千點、十里之內靜靜地飄散著荷香的水粉畫。這不僅表現出白蓮的靈魂,而且也正是詞人高潔品格的寫照。接下來就到了詞的尾聲:“聽湘弦奏徹,冰綃偷剪,聚相思淚。”作者想到面對白蓮,猶如聽到了湘靈鼓瑟,哀婉動人;那一片素葩,又是哪位巧手從潔白的生絲上暗暗剪下來的。這怨歌冰絲凝聚著多少相思淚呵!結語自然寄寓了作者深沉的君國之憂,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
全篇緊緊抓住“白”和“冷”兩個特色來下筆,并且貫徹始終,這是與詞作的題材、情調與風格和諧統一的。“白”字乃題中應有之義,不難理解。而“冷”意內潛,頗多變化,從上片的“涼云”、“秋意”、“清夜”、“西風冷”到下片的“涼飚”、“冰綃”、“相思淚”,確是層出遞進,步步渲染,終于使冰清玉潔的白蓮,縈繞在讀者心頭而難以忘懷。這也是這首詩的藝術魅力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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