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海棠》詠海棠詩鑒賞
蘇軾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蜀中有名花,亦出名人。名花,海棠也;名人,北宋大文豪蘇軾便是其中之一。這首膾炙人口的《海棠》詩,可說是名人詠名花,相得益彰。
海棠在我國有悠久的歷史。《詩經·木瓜》篇載:“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木瓜,就是貼梗海棠的果實。可見海棠花早在春秋時已開始栽培。唐代的西蜀海棠花名冠天下,唐人薛能有詩:“四海應無蜀海棠,一時開處一城香”;宋人楊萬里則贊賞垂絲海棠可與蜀海棠爭雄:“垂絲別得一風光,誰道全輸蜀海棠”;大詩人杜甫入蜀,未詠海棠,深為詩家所惑。唐人鄭谷為之嗟嘆:“浣花溪上空惆悵,子美無心為發揚”。宋人王禹偁則考證云:“杜甫避地蜀中,未嘗有一詩及海棠,以其生母名海棠也。”杜母名字是否為海棠,至今未詳。清代戲曲家李笠翁則說,盡管杜甫不詠海棠,海棠卻有情于杜氏。蘭溪有杜氏人家,種的海棠格外秀媚,因此寫詩傳揚其事:“此花不比別花來,題破東君著意培。不怪少陵無贈句,多情偏向杜家開。”
杜少陵雖未有海棠詩,蘇東坡則留下了這首千古絕唱。東坡之詩,妙在別開生面,不落窠臼。用“裊裊”形容東風,使視之無形的風變成鮮明的物象,在人們的眼前展示春色漸濃的畫面。接下一句,為什么不用“春光”而用“崇光”,這正是詩人用字之妙,以“崇”字點出春光在不斷地增長。不直接寫海棠花的婥約風姿,而從“香霧空蒙”中隱約襯出花容。然后,筆力疾轉,點出賞花時間已是“月轉廊”的夜里。后兩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形象地把夜間賞花惜花的心情舉止和盤托出,深夜猶賞花,更是紅海棠之可貴。全詩重點在后兩句,但由于首句點題新異,第二句又承上啟下,造句凝練,使全詩渾然一體。蘇軾另有詠海棠詩:“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滿山總粗俗”,“朱唇得酒暈生臉,翠袖卷紗紅映肉”。詩雖艷麗,但遠不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給人無窮回味。南宋詩人陸游也有海棠詩:“貪看不辭持夜燭,倚狂直欲擅春風。”其情雖癡,但讀來有暴筋露骨之嫌,意境之優美,遠遜蘇詩。
海棠之風韻,古人筆下記載甚詳。宋人沈立撰《海棠記》:“海棠根色黃而盤勁,木堅而多節,外白而中赤,其枝柔密而修暢,其葉縹綠色,小者淺紫色,其香清酷,不蘭不麝。”陳思在《海棠譜序》云:“梅花占于春前,牡丹殿于春后,騷人墨客注意焉。獨海棠一種,豐姿艷質,固不在二花之下。”清人劉灝在《廣群芳譜》評定海棠花:“翛然出塵,俯視眾芳,有超群絕類之勢。”陳、劉二人對海棠的評價,未免揄揚過高,或許是出于偏愛吧。
海棠花色嬌艷,果子玲瓏,其枝干紫褐,蒼勁古樸,故與花果相映成趣。常見的海棠有西府海棠、垂絲海棠、貼梗海棠、木瓜海棠等。西府海棠姿容瀟灑,且有富態;垂絲海棠群葩倒懸,似少女含羞掩面之狀。貼梗海棠、木瓜海棠則鐵桿虬枝,為盆景之佳品。另有倭海棠,乃日本名花,株叢矮小,花色甚媚,也宜于盆栽,今已在我國栽培成風。
蘇軾多才多藝,不僅是中國文壇上的大文學家、大書法家,而且在音樂、繪畫上亦有很高的造詣。他的詩文氣勢磅礴,筆力雄健,如滔滔江河,一瀉千里。前人論及東坡詩詞,皆稱其風格豪放,為南宋豪放派詞的先驅;其實,東坡亦時有委婉之作,象這首《海棠》詩就讀來明麗動人。 在藝術處理上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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