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死亡擦肩而過

多數人的一生，都會一次甚至數次處于生死的邊緣上。稍一差池，就不得不提前退出人生的舞臺。

那一年，我只有十歲左右的樣子。和幾個小伙伴一起去池塘釣魚。正是暑假，太陽炙烤著大地，即使在樹蔭下，也感覺不到涼意。在池塘邊待了有兩個多小時，只釣到了幾條“小麥穗”。心里不免煩躁起來。我們下水涼快一會兒吧！一個小伙伴提議道。一呼百應。幾個人脫得赤條條下了水。幾個孩子中只有我是旱鴨子，不會游泳。他們幾個在池塘里盡情地游弋，讓待在淺水區的我無比羨慕。試探著向池塘中間走。腳下打滑，試圖站起來，竟然驚恐地發現，腳夠不到水底。想張口呼救，水早灌進嘴里。慌亂中，我手腳并用，胡亂撲騰，非常幸運，腳終于觸到了實地，我一邊向岸上走，一邊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那些玩得正歡的小伙伴們渾然不知，我剛才差點兒溺斃。

十五歲那一年，一個周末，我和一位同學騎著山地車去郊游。在一個水庫邊，看到許多人在釣魚。水庫里的魚很多，一條條魚不斷地被甩出水面，看得我眼花繚亂。為了看得更清楚些，我和同學把山地車停在一邊，來到水庫邊，看人家釣魚。一條兩千克重的花鰱上鉤了，我在旁邊興奮地大呼小叫，釣者將花鰱遛到岸邊時，我伸手幫忙想把這條大家伙撈上來，誰知它力道很大，從我的手里掙脫出來。我俯身再去抓它時，意外發生了，由于我沖得過猛，人一下栽進了水庫里。水庫里的水很深，在求生本地促使下，我徒勞地掙扎，想擺脫險境，但水不斷灌進肚子里。同學大聲地喊著“救命！”有一個人衣服也沒脫，就跳進水里。他的手非常有力，托在我的后背上，讓我的頭露出水面。別怕，別亂動！救人者非常有經驗，他的鎮定，讓我減輕了不少對水的恐懼感。他非常從容地將我救上了岸，也是在那一年，我學會了游泳。當時如果沒有他，我的生命，將在十五歲那一年停擺。

二十三歲時，我在一家公司上班。正是深冬時分。早晨剛來到單位，公司領導讓我坐他的專車去市里送一份緊急文件。前一夜剛下了一場雨。國道上，積水成冰，比溜冰場還要滑，車輛都開得小心翼翼，保持著蝸牛一樣的速度。我還記得開車的司機姓唐，那一年，他也就三十五歲左右的樣子。車齡十年，算是一位老司機了。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對在這樣的道路上行車有些提心吊膽，希望太陽快點出來，為我們掃清障礙。猛然間，看到道路中間有一塊石頭。老唐顯然也看到了，他想剎車，減慢一下車速，然后繞過石頭。就在他剎車的剎那，整個車失控，橫著向前方滑去，我大腦一片空白，人傻在那里。國道兩旁是兩條大河，幸虧當時道路上沒有過往的車輛，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我經常回想，自己的這三次危險經歷。在死亡即將來臨的時刻，人是慌亂、倉皇的，談不上多痛苦。在瞬間的掙扎中，有生的機會，就活了過來；運氣差的話，就不得不與人世告別。人死了就失去了知覺，所以更無所謂恐懼和苦痛。人的怕多是自己想象出來的，人的苦，多來自于生活中的磨難和治療時的痛苦。所以醫院在給患者治療的過程中，應該盡量減少病人肉體的痛苦。減輕了病人肉體的痛苦，實際上就等于消減了患者對疾病和死亡的恐懼。

許多人都認為死亡有一副惡魔的面孔，但真正與死亡擦肩而過時，會發現，它的相貌不恐懼，與人的慌亂相比，它其實非常從容安靜。因為沒有人可以永生，而死卻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