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珍與《本草綱目》
中國湖北蘄州,是個出產草藥的地方。鎮里住著一戶姓李的醫學世家。戶主是個走方郎中,叫李言聞,醫術精湛。在蘄州一帶,只要提起李郎中來,人人都會蹺起大拇指。
但那時候民間醫生地位很低。因此,李郎中決定讓二兒子李時珍讀書應考,以便一朝功成,出人頭地。李時珍自小體弱多病,然而性格剛直純真。他常常跟隨父親到山里采藥,回到家中進行炮制,所以對醫學非常感興趣。但父親卻希望他讀書做官。
14歲那年,李時珍考中秀才,但是以后參加舉人考試,三次都沒有考中。直到23歲時,經父親同意,李時珍就沒有再去參加科舉考試,開始跟隨父親學醫。很快地,他的醫術就入了門。
李時珍還潛心研究醫書。當時不少有錢人家里都有藏書的習慣,李時珍就靠著行醫的方便,向這些人借醫書看。由于他醫術高明,別人也樂意借書給他看。這樣一來,他的學問就越來越豐富,醫術也越來越好了。
有一天,李時珍正在店里診病,突然有一個年輕人拉著個江湖郎中走進診所。那個人非常氣憤地叫著:“李大夫,您來說個理。我爹吃了這家伙開的藥,病沒見好,反倒重了。可他非說藥方沒錯,只好請您來看看了。”
說著,年輕人遞過一張藥方。李時珍仔細看著那藥方,點點頭說:“這方子沒錯啊,那是怎么回事?”聞言,年輕人急了,又遞過一個瓦罐,里面盛著烏黑的藥渣。李時珍抓起藥渣,一一仔細聞過,又放在嘴里嚼嚼,自言自語道:“這是虎掌啊!”
那江湖郎中一聽“虎掌”,慌忙分辯說:“我絕對沒開過這味藥!”“那肯定是藥鋪弄錯了!”年輕人說著,就要往門外沖。李時珍忙拉住他,說道:“別去了,這是古醫書上的錯誤。就以《日華本草》的記載來說,就把漏藍子和虎掌混為一談了”
“對,我開的是漏藍子!”江湖郎中急急地插了一句。“是啊,藥鋪有醫書為據,打官司也沒用。”眾人慨嘆了一陣,只得把江湖郎中給放了。
不久,又有一個身體虛弱的人,吃了醫生開的一味叫黃精的補藥,也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原來,在幾種古藥書上,都把防葵和狼毒、黃精和鉤吻說成是同一藥物,而狼毒、鉤吻毒性都很大,人吃了怎能不送命呢?
這一樁樁、一件件藥物誤人的事件,在李時珍心中激起巨大的波瀾。毫無疑問,古醫藥書籍蘊含著豐富的知識和寶貴的經驗,但也肯定存在著一些漏誤。若不及早訂正,醫藥界以它們為憑,以訛傳訛,輕者會耽誤治病,重者要害人性命啊!
夜里,月光如水,燭光搖曳。李時珍和父親在燈下傾心而談。聽了兒子的一番宏論,李言聞語重心長地說:“你想重修本草的想法不錯,可是難啊。這需要大量的人力和財力,恐怕只有朝廷才有這么大的力量。何況,關于本草的書,相當浩繁,你雖然讀了一些,可研究得還很不夠,遠遠不能適應修書的要求。還是先在讀書上狠下一番工夫吧,你說是不是?”
父親的話,猶如一盞明燈,照亮了李時珍的心。在以后的幾年中,他全身心地沉浸在浩如煙海的醫書寶庫中,熟讀了《內經》《本草經》《傷寒論》《金匱要略》等古典醫籍以及歷代名家著述和大量關于花草樹木的書籍,單是筆記就裝了滿滿幾柜子,為修訂本草積累了許多珍貴資料。
有一次,楚王的兒子得了一種抽風的病。楚王府雖然也有醫官,但是誰都沒法治好他。這孩子是楚王的命根子,楚王怎么不著急?有人告訴楚王,只有找到李時珍,才能治好這種病。楚王趕快派人把李時珍請到王府。李時珍一看病人的臉色,再按了按脈,就知道孩子得的這種抽風病是腸胃病引起的。他開了個調理腸胃的藥方,叫人上藥鋪抓了藥。楚王的兒子一吃了藥,病就全好了。
楚王十分高興,再三挽留李時珍在楚王府呆下來。沒有多少日子,正碰上朝廷征求人才。楚王為了討好明世宗,就把李時珍推薦到北京太醫院去就職。
這太醫院是明王朝的中央醫療機構,院中擁有大量外界罕見的珍貴醫書資料和藥物標本。李時珍在這里大開眼界,一頭扎進書堆,夜以繼日地研讀、摘抄和描繪藥物圖形。努力吸取著前人提供的醫學精髓。與此同時,他多次向院方提出編寫新本草的建議。然而,他的建議不僅未被采納,反而遭到無端的譏諷挖苦與打擊中傷。李時珍很快便明白,這里決非自己的用武之地,要想實現畢生為之奮斗的理想,只有走自己的路。一年后,他毅然告病還鄉。
公元1552年,35歲的李時珍著手按計劃重修本草。由于準備充分,開頭還比較順利,但寫著寫著,問題就來了:所謂本草,是古代藥物學的代稱。它包括花草果木、鳥獸魚蟲和鉛錫硫汞等眾多植物、動物和礦物藥。由于其中絕大多數是植物,可以說是以植物為本,所以人們又將藥物直稱為“本草”。
自東漢《神農本草經》成書,到李時珍誕生前的400余年間,歷代本草學家都有不少專著問世,但卻從未有一部能概括這一時期藥物學新進展的總結性著作。李時珍責無旁貸地挑起了這副重擔,并意識到了它的分量,卻仍未料到,藥物是那樣的多種多樣,對它們的形狀、習性和生長情形,很難做到全部心中有數。
比如白花蛇、同竹子、艾葉,本是蘄州的三大特產,可以主治風痹、驚搐、癩癬等疾病,是一味名貴藥品。但他從藥販子那兒買來的“白花蛇”,有時是另一種蛇冒充的,跟書上描述的大相徑庭。那么,真正的白花蛇究竟是什么樣的呢?為了解開這個謎,李時珍曾跟著捕蛇人親自上山,捕捉到一條白花蛇,仔細一看,果然和書上講的一模一樣。
從此,李時珍走出家門,深入山間田野,實地對照,辨認藥物。除湖廣外,先后到過江西、江蘇、安徽、河南等地,足跡遍及大江南北,行程達兩萬余里。那些種田的、捕魚的、打柴的、狩獵的、采礦的,無不是他的朋友和老師,為他提供了書本上不曾有過的豐富的藥物知識。
一次,李時珍路過河南境內的一處驛站,見幾個車把式正在把一些粉紅色的草花放在鍋中煎煮。他湊近去看了看,見不過是南方隨處可見的旋花,卻不知這些車夫煮它有何用,便向他們開口討教。一個車把式答道:“我們這些人常年在外,風里來雨里去,盤骨多半都落下了傷痛。喝點旋花湯,能治盤骨病呢。”李時珍用心把這種藥草的形狀、藥性等記了下來,并把它寫進書中。
還有一次,李時珍帶著弟子龐憲來到武當山。這武當山風光旖旎,草木繁茂,古樹參天,野花似海,是天然的藥物寶庫。師徒二人仿佛探寶者發現了鉆石礦,一下子被這些花草迷住了。九仙子、朱砂根、千年艾這些名貴藥物被他們一一采集下來,制成標本。
這天,龐憲劈藤開路,仔細尋覓。突然,他眼睛一亮:曼陀羅花!這是華佗配制麻沸散的名藥!李時珍顯然也非常興奮,指點著花兒對龐憲說:“可惜,麻沸散早已失傳了。這種花有毒,究竟如何配藥,還得重新試驗呢。”以后,為弄清曼陀羅花的毒性,取得可靠驗方,李時珍又冒著生命危險,親口嘗試,證實了它的麻醉作用,并把它同火麻子花配合,制成了手術用的麻醉劑。
就這樣,李時珍幾十年如一日,在醫學的道路上艱難跋涉,終于實現了他夢寐以求的理想:公元1578年,一部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藥物學巨著——《本草綱目》,終于脫稿了。
遺憾的是,李時珍生前并沒有親眼看到這部自己終身為之嘔心瀝血的巨著印行。公元1593 年初秋,這位76 歲高齡的老人告別人世時,《本草綱目》還在南京由書商胡承龍等人主持刻版,直到3年后才印出書籍。
入選理由:
一個偉大的人和偉大書籍的誕生過程。
阿離之言
醫患關系大概是目前最緊張的關系之一了。所以常有人滿懷深情地懷念:“要是李時珍或者華佗還活著,那某些病還不手到病除。”當然,幻想總能美化一些東西,但不會抹殺一個人的真正價值。中國古代排得上號的名醫,李時珍絕對是在頭五名內。
但是,李時珍并不是靠醫術出名,而是靠醫書。他的一本厚厚的《本草綱目》,至今還插在所有中醫的書架上,不過可惜的是,版權費他是收不到的,因為書是他死后才出版的。
當然,李時珍也不在乎這點錢。他寫這書,純粹就是有那分心。當年做醫生可不比現在是鐵飯碗,是受人尊敬的活計。那時候醫生這個職業是被鄙視的,錢少事多還受氣。
雖說李時珍他爸是個名醫,但他根本不想讓兒子受這分氣,所以花錢供兒子讀書。李時珍的成績其實挺好,但就是考不上科舉。到現在我們也不能肯定,他到底是真考不上,還是存心不愿考上。只是能確定一點,假使李時珍當了官,我們肯定不知道這個名字,所以做人眼光要放得長遠一些。還有就是,一切從興趣出發。
好了,我們知道李時珍他子承父業,當了個醫生,在當時還很有名。但上下五千年間,出了多少醫生啊,在歷史上留下了名字的,就那么寥寥幾個,且李時珍絕對是其中最燦爛的一顆,為的就是之前說的那本醫書。
《本草綱目》這本書,花掉了李時珍幾十年的光陰。可以說他一輩子時間都耗在這本書身上了。為啥寫這本書,來源已不可考,現在流傳的八卦故事都說,他看了不少人按著醫書抓藥,可不同的醫書有不同的解釋,沒個統一的標準。于是李時珍想寫本醫書,整合前人資料,去蕪存菁,補充新的資料,達到治病救人的目的。著名文學家王世貞在書的《序言》中稱李時珍“用心嘉惠何勤哉”。這句評價,其實相當恰當。
當時李時珍寫這書,不像現在有稿費有版稅,總之只要紅了,那財源就滾滾而來;他也不是在學校或者醫院工作,寫幾本醫書,發幾篇論文就能評點職稱。做這書可算是義務勞動,他連公務員的工作都辭了,荒山野嶺四處跑著找草藥。
一本書寫了三十幾年,找的材料都有八百多本,還改了好幾次稿,更別說自掏腰包走遍了全國的窮鄉僻壤找草藥。寫這個書,至少訓練了人的繪畫水準,因為那些草藥要一筆一畫地描下來,不能有錯;還訓練了書法,總共190萬字,皆用毛筆抄錄;還拉動了文具市場的需求,那么多字,總要筆墨紙硯;再長遠地看,李時珍還帶動了中醫的興旺以及專業書籍市場的興盛。這本書,真是功德無量。
書出版后,李時珍的兒子李建元遵遺囑把書獻給當時的皇帝明神宗朱翊鈞,希望能獲得朝廷重視,誰知皇帝只批了“書留覽,禮部知道”七個字了結。雖然皇帝不識貨,但僅20年后,《本草綱目》就已經翻刻了幾十次,有了50多個版本。到現在,這書已經沖出亞洲,走向世界,有了幾十種譯本了。
其實人的一輩子,只要做一件事情就足夠了。李時珍卻做了兩件,行醫和寫書,兩者相輔相成,非常成功。他是那種閉上眼睛可以說一輩子沒有遺憾的人,活得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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