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學誠(1738—1801),字實齋,號少巖,清代浙江會稽(今紹興)人。他生活的時代正逢“乾嘉盛世”,少年多病,讀書遲鈍。十五、六歲,在應城官舍,他父親請師教以經業,可是他對應舉之文不感興趣,二十三歲以后去北京應順天鄉試,兩試不中,二十五歲時入國子監讀書,乾隆三十年(1765)三上京師,三考不中,經人介紹從學于朱筠。直到乾隆三十三年(1768),當他三十歲時才中順天鄉試副榜,到乾隆四十三年(1778)才中進士,這時已四十一歲了。中進士前,他生活潦倒與史學家邵晉涵、洪亮吉曾共事于安徽學政朱筠幕府中,后又托身于湖廣總督畢沅,安徽巡撫朱珪等。中進士以后,也未取得仕宦前途,主要事業是主講于南北各書院,如定州定武書院,大名清漳書院,永平敬勝書院,保定蓮池書院、歸德文正書院等;又主持修撰《天門縣志》《和州志》《永清縣志》《亳州志》《湖北通志》。嘉慶六年(1801)死于貧病之中。一生著述甚多,生前均未刊行,臨終托付王宗炎為之整理,王氏不久亦卒。道光十二年(1832)其子章華紱刻成《文史通義》《校讎通義》二書,一直到1921年嘉業堂劉氏匯刻其全部著作為《章氏遺書》五十卷,才算把他的著作全部出版?!段氖吠x》是一部縱論文史,品評古今學術的著作,是章學誠學術思想的結晶。它不象劉知幾《史通》只是論“史”,劉勰《文心雕龍》只是論“文”那么單一,除個別篇章分別論文、論史外,多數篇章都是文史兼論的。他自己談到他作《文史通義》一書的目的時說“鄭樵有史識而未有史學,曾鞏具史學而不具史法,劉知幾得史法而不得史意,此予《文史通義》所為作也。”又說“吾于史學,蓋有天授,自信發凡起例,多為后世開山。而人乃擬吾于劉知幾,不知劉言史法,吾言史意;劉議館局纂修,吾議一家著述,截然分途,不相入也。”這就是說他的貢獻主要是提出“史意”,即把歷史當做一門科學來研究。在這一總的指導思想下,他首先闡述了“六經皆史”的理論,早在明代王守仁、李贄都發表過經即史的看法,但都未有章學誠闡述的透徹,他說“六經皆史也,古人不著書,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六經皆先王之政典也?!庇终f“六經皆先王得位行道,經緯世宙之跡,而非托于空言”“盈天地間,凡涉著作之林,皆是史學,六經特圣人取此六種之史以垂訓耳”這樣的論述既打破了以往重經輕史的風氣,同時也擴大了史料學的范圍。其次,他針對劉知幾提出的“良史”所必備的才、學、識“三長”而發論,又提出一個“史德”的標準,何謂“史德”?即“著書者之心術”,也就是“善惡褒貶,務求公正”的品德。在他看來識、德比才、學更重要,前者是靈魂,后者是軀體。再次,《文史通義》中把史書分為記注和撰述兩大類,他說“記注欲往事之不忘,撰述欲來者之興起。故記注藏往似智,而撰述知來擬神也。藏往欲其賅備無遺,故體有一定而其德為方;知來欲其抉擇去取,故例不拘常而其德為圓”。最后,創立方志學。章學誠以前有方志書而無方志學,他說“有天下之史,有一國之史,有一家之史,有一人之史。傳狀志述,一人之史也;家乘譜諜,一家之史也;郡府縣志,一國之史也,綜記一朝,天下之史也?!彼鲝埌褔方ㄖ诜街净A上,才能全面而充實,為此他主張州縣設立志科,專管記錄史事,采集史料,方志的編纂必須包括通志、掌故、文征三大部分,通志相當正史的內容,掌故如同“會要”,文征就象鄉賢傳和文選。他親自編地方志以示范。除了以上四點外,章學誠于《文史通義》一書中還用大量文字談了自己治學經驗,他認為“為學之要,先戒名心”“札記之功,必不可少”“學貴博而能約”“學與功力,實相似而不同”。還主張文人不能修史,他說“文人之文,與著述之文不可同日語也”“文士撰文,惟恐不自己出,史家之文,惟恐出之于己”,在史書體例上,他反對劉知幾對斷代史的稱頌,而主張寫通史??傊?,《文史通義》一書的內容是十分豐富的,發表了許多有價值的見解。當然章學誠的思想也有一些糟粕,如他所主張的“經世致用”是為了維護封建專制主義,他談“六經皆史”,大力提倡方志的修纂都為了這一目的?!段氖吠x》中的一些篇章,如《婦學》《婦學篇書后》《詩話》《書坊刻詩話》明顯在宣揚封建倫理。他在評價歷代文獻對鄭樵及其《通志》捧得太高,對馬端臨《文獻通考》貶得太低,立論過于偏激。近人研究章學誠和《文史通義》,以倉修良《章學誠和〈文史通義〉》一書(中華書局出版)為有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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