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應一步錯兩步錯最后不錯
那天,幾個文友在一起聊天兒,不知怎的,話題就扯到了《水滸傳》,又不知怎的,又扯到了書上那個名叫李應的人物。一個文友感慨地評論李應:李應有點傻乎乎的。本來嘛,他是一個吃穿不愁的大地主,幸福的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好模好樣的,憑什么被梁山好漢拉扯著上了梁山,當了土匪呢?或者說,李應骨子里邊有當土匪的基因?或者說李應一時暈了頭,成了梁山好漢的“粉絲”,見到梁山好漢就跟見著親爹似的,離不開了?哭著喊著崇拜上了?肯定這都不是理由。談歌覺得,李應是一步走錯,后來就全錯了。這里邊的原因復雜,暫且按下,后邊再說。先說李應出場。
李應是在梁山好漢三打祝家莊之前出場的。之前,李應并不認識梁山好漢中的任何一位,與梁山好漢們并無任何社會關系(直系血親以及旁系血親以及同學戰友種種關系),他大概與梁山泊八竿子也打不著一位熟人。具體情況是,他的管家杜興是個跟黑道有聯系的主兒,是杜興的管閑事管出了毛病,才讓李應跟梁山好漢糾纏到一起了。話說楊雄、石秀、時遷三位上梁山人伙,半路上在祝家莊的飯店吃飯,他們喝沒喝酒?談歌記不清了(手邊沒書),時遷嘴饞,把人家的雞給偷吃了。還是一只報時雞,相當于現在的石英鐘。這且不算,這三位還沒上梁山入伙呢,脾氣可都跟梁山好漢似的了,為這件事就跟人家打起來了,還把人家的飯店給放火燒了。祝家莊也是,他們也不打110,也不找派出所,自己動手解決,就把時遷給抓了。這就給了后來梁山好漢攻打祝家莊一個結實的借口。其實,祝家莊這件事辦得有些不懂規矩了,跟現在某些富裕村一樣,沒有什么法律意識,村里來了小偷,偷了你們的東西,放火燒了你們的酒店,你們應該找司法部門解決啊。寫到這里,想起了一個例子,前些天電視里講了一件事,跟祝家莊差不多,也是一個富裕村,有五個小偷到他們村子里偷了東西,村子里是怎么解決的呢?他們一不報案,二不請律師,而是自作主張,把五個小偷給抓了起來,私設公堂,村主任親自出馬,審!審了一溜八開。他們能審出個什么來呢?他們還動手打人了,結果把小偷們給打了一個七葷八素。他們還學習電影上的技術,給小偷們灌辣椒水,坐老虎凳。“說!誰派你們來的?說!誰指使你們來的?”結果,其中一個小偷給打成植物人了。小偷的家屬不干了,就把這個村給告了。結果,法院判了。村主任給判了幾年徒刑。這叫什么事嗎?
接著說李應出場的事兒。楊雄石秀講義氣啊,不能丟下時遷兄弟不管啊。可是怎么解決這件事呢?他們也不好報案啊,偷人家的雞算不了什么,值不了多少錢嘛。就算是石英鐘,能值多少錢呢?關鍵是他們還放火燒人家的飯店,這是什么罪過啊?打官司的話,還不得判他們幾年啊。他們明白后果嚴重,思前想后,楊雄和石秀想把這事兒給私了嘍。結果,楊雄就找到了李應的管家杜興,杜興是什么人?綽號:鬼臉。他和楊雄是老熟人了。似乎是杜興過去犯過什么案子,公安局抓杜興的時候,楊雄幫著老杜說過情,就放了杜興。大概就是這么回事兒吧。于是,杜興就欠了楊雄一個人情。楊雄找到杜興,也沒有要求別的什么,只是求杜興兄弟幫忙,想通過杜興把時遷兄弟從祝家莊的手里要出來。楊雄是個厚道人,絕不會為難杜興。“老杜啊,這事兒呢,你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你還欠我老楊一份人情呢。”楊雄斷不會如此說話辦事。他可能會說,“老杜啊,就是這么個事兒,你看著給辦辦,也別為難。”杜興卻大包大攬了,“行,我找我們莊主說說去,我們李莊主是個義氣人,好講話,這件事情,估計他能答應。”如此說,大概是杜興有些吹牛了,這可不是找李應放人,是通過李應再找祝家莊放人,這就等于接著褲子搔癢癢,隔了層了。你杜興怎么就敢吹大牛?你有什么把握嗎?可是杜興就吹了。要不怎么說這江湖上的人義氣呢,辦了辦不了的,先吹了再說吧。這種人物現在也有,如果再加上酒喝多了,那更是什么牛皮也敢吹啊。他都敢拍著胸脯瞪著眼睛說,他認識某位國家領導人,好像國務院也是他們家開的買賣,各部委都是他們家的分號。這種酒桌上的豪爽朋友,相信讀者朋友們也一定見多了,酒桌上驚天動地的承諾,也聽多了,您可別當事兒,您要當事兒了,您肯定得耽誤事兒。
由此,李應在杜興響亮的牛皮聲中,閃亮出場了。
李應是個什么人物?他不僅是一個家有萬貫的大地主,而且他還有一身的好本事,綽號撲天雕。聽聽這名字,也不是一個過小日子的普通老百姓。如果李應僅僅是一個靠著種莊稼過活的農民,頂多就是種植了幾畝大棚菜,收入比過去髙了些,你打死他,他也不會答應幫著楊雄石秀去要人,不是不答應,是不敢!他沒有這個能力啊。是啊,一個普通的農民有什么能力呢。現在也是,如果你想找某個村干部辦事兒,你托一個普通的農民朋友去辦,就是這位農民朋友敢答應,你敢相信嗎?是啊,假如李應就是李家莊的一個農民,就算他認識祝家莊的人,人家也不會買他的賬啊。“你不就是個種地的么,滾,你摻和什么事兒啊?你有資格嗎?”再不滾,人家就敢放狗咬你。李應是莊主啊,雖然李家莊的經濟實力不似你們祝家莊那么雄厚,可人家也是一莊之主啊,到鄉里或者縣里開會,跟你們祝家莊的莊主也是平級嘛。還有一條,李家莊與祝家莊、扈家莊是簽訂了友好互助盟約的。這應該是杜興敢答應楊雄和石秀的一個首要原因。
寫到這里,有點兒亂了,咱們先停下來,我們要研究一下,李家莊為什么跟祝家莊、扈家莊簽訂友好盟約呢?先說,李家莊與外村簽訂各種合同或者搞聯合,首先莊主得同意。莊主才具有法人代表資格嘛。李應是李家莊的大地主啊,大概他的土地占有率,得占李家莊的百分之五十一之多。否則,他憑什么當莊主啊?所謂莊主,就是得占有半數以上的股份。應該說,李應自己家的日子過得不錯,李家莊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也不錯。如果李家莊是一個窮兮兮的村莊,就出了李應一個地主,余下的全是貧農,祝家莊、扈家莊才不會跟你李家莊搞什么聯合呢。哦,你李家莊算什么呀,連個小康村的標準都達不到,老百姓還點著煤油燈呢,生活用水都困難,也沒有什么副業,年年就靠著種那點兒薄地,收不收靠天,村子里連條像樣的公路都沒有,老百姓都沒有見過電視什么樣子,更別說安電話了,每到荒時荒年,還總有出去要飯的,據說娶不上媳婦的光棍漢就多了去了。村里的治安情況也不好。天天都有到鄉里縣里市里上訪的。我們兩個富裕村子憑什么跟你們聯合啊,說出去,我們臉上也不好看啊。如此說,世界上所有的聯合體,大都得講一個門當戶對,也就是說,財力物力都得差不大離。也甭講什么政治不政治了,你經濟上不去,人均收入差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人家憑什么跟你聯合啊?哦,人家天天大魚大肉吃著,你天天就是小米干飯就咸菜。或者,看著人家家里從來不開火,總是在高級飯店里出出入入,你眼熱,你也咬牙去一次,估計你也就是去街上的大排檔嘬一頓。就你這種經濟水平,你甭想跟人家搞什么聯合體。人家也不會答理你的。估計,你也沒臉跟人家提聯合的事兒。
站在祝家莊和扈家莊的立場上,再分析,他們也是經過了調查研究的,才認定,李家莊這個村子農業生態搞得好,也有很強的副業,村辦廠也少不了,支柱企業也不會是一家兩家,村民的年人均收入,也夠多少多少美元。祝家莊、扈家莊跟你們聯合,也不會太丟人,于是,就聯合了。可是,這種聯合僅僅是經濟上的,攤上別的事兒,這種聯合還管用嗎?
咱們接著往下看。
于是,杜興就帶著楊雄石秀去見了李應。李應還真是個熱心腸,“不就是放一個小偷嘛,小事。行了。我幫你們要人。”當下他就答應了,派了副管家去帶著他的親筆信去找祝家莊要人,他則在家里擺上桌子,跟楊雄石秀二位喝上小酒了。此時的李應,自認為自己很有面子,動動嘴的事兒嘛,這點小事兒祝家莊肯定得給我老李面子啊,由此還結識了楊雄石秀這兩個黑道上的人物,保不準將來能用上啊,人在江湖,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我李應可不是反對梁山泊的,我跟梁山好漢近日遠冤,往日無仇,我憑什么反對人家啊。各家的日子各家過。這應該是李應答應幫忙的第一動機。由此說,李應爽快地答應幫忙,把時遷從祝家莊手里要出來,就有了基本理由,這也是李應能張嘴就答應的第一個原因。李應的心理底線就是李家莊與祝家莊是簽訂了友好條約的,好歹也是跟祝家莊聯合了嘛,李應是李家莊的法人代表嘛,你們就是不給我李應的面子,多少也得給李家莊一個面子吧。再有一個原因,就是李應是把面子給了管家杜興的。想想看,杜興一個有前科的人,能在李家莊當管家,想必與李應關系非同一般。管家老杜都答應了,我還能講什么?至少我得給杜興的面子啊。
此時的李應,大概對水泊梁山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認識,至少表面上還沒有一個具體認識。他對梁山泊的感覺,大概也就是局限于政府宣傳的那樣,梁山泊啊,土匪嘛。但是李應是個外場人,梁山泊是反政府的,那是國家的事兒,咱們就是農民,國家的事兒,咱們少摻和,我幫著你們要人,是朋友間交往的事兒。可是李應沒有想到,他太自信了,聯合算什么?你李莊主算什么?世界上一切外在形式都代表不了實際內容。人家該看不起你,照樣看不起你。你覺得你因為種西瓜種出了名堂,也是縣人大代表了,你就跟同樣是人大代表的鄉長鎮長是平起平坐了?或者你認為你這個村子有了點兒養豬場的副業,你就跟禹作敏那樣的村長平起平坐了?你李應也過高估計自己的身份了吧,人家祝家莊根本就不買賬。副管家灰溜溜地回來了,說人家不放人。李應還做夢呢,他認為副管家沒說清楚,“行了,行了,你這張嘴怎么笨得跟棉褲腰似的呢,這點兒事也說不清楚?杜管家,你跑一趟吧。”得,杜興拿著李應的親筆信又去找人家了。可是,李應還是沒想到,杜興去了也不行,還讓人家給轟出來了。這一下,李應的面子真就過不去了。倒是楊雄寬厚,忙著說,“算了,李莊主,別為這事兒壞了你們的義氣,傷了你們的和氣,影響了你們的盟約。”楊雄這是好話,可是好話不好聽,倒把李應的火兒給激起來了。“他媽的,憑什么不行?不就是放一個人嘛,就這么不給我面子。這聯合盟約還頂個屁事啊。行了,我親自找他們去。”
其實,你李應怎么就不想想呢,祝家莊已經惹上事兒了,人家已經介入了與梁山泊的政治斗爭,莊前就掛著反對梁山泊的大幅標語呢,這就是表明人家主動卷入了與梁山泊的沖突。時遷打著梁山好漢的旗號又是偷雞,又是放火燒酒店,人家能放他出來嗎?
于是,李應氣呼呼地就去了,人家還是不放人。兩下里就吵翻了,動手打了起來,李應也挨了一箭,受傷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只能尷尬地對楊雄說,“真是不好意思了,您二位看,這點小事兒我真是沒管好,也沒法兒管了,您二位另想辦法吧。杜管家,給這二位拿點錢。送他們走吧。”楊雄還扭扭捏捏地不想要呢,“您看,吃了您的,喝了您的,還讓您受了傷。我們心里已經不落忍了,怎么還好意思要您的錢呢。不要,真不要!”李應真急了,“看不起我?你們可以看不起我的本事,不能看不起我的脾氣。拿著!”楊雄只好拿著錢走了。這錢,是李應最后買面子的。
這事至此,大概就算為止了。頂多是李家莊跟祝家莊暫時不來往了,過春節的時候,或許祝家莊的祝村長就派人過來,或者親自過來給李應道個歉,“算了,李莊主,我們家老三也不懂事兒,怎么能傷了您呢。他是個晚輩,您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全家給您道歉了。”扈家莊的也得過來搭訕:“算了,李莊主啊,都是聯合體的,您就甭生氣了。祝彪是我們扈家的女婿嘛,我們也代表他向您道歉了。再說了,為了一個外人,咱們不能傷了自家的和氣嘛。那個時遷呢,我們已經送到縣公安局了,您也甭為他費心了,那人不僅是個小偷,還是個縱火犯呢,對了,您還不知道吧?那個時遷在縣公安局里全交代了,他還真是梁山泊的土匪,還是政府通緝的逃犯呢。您也犯不著為他跟我們鬧意見嘛。”然后,祝家莊再擺上一桌酒,請李莊主坐在上首,祝彪也給李應鞠個躬,這事兒也就算過去了。
可是誰能想到呢,沒有等到祝家莊與李家莊講和呢,梁山好漢就浩浩蕩蕩地殺將來了。他們要血洗祝家莊。
此時李應的態度是什么呢?他想騎墻。就是兩邊誰也不想得罪。他告訴宋江,你們愿意打祝家莊,行啊,你們就打吧,就算你們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我也不管,我肯定是不幫著祝家莊了。我們兩家的盟約也撕毀了,不作數了。可是呢,我也不能幫著你們,我怕別人笑話我。(真實的想法是,我更怕縣政府日后追究我,我跟梁山的土匪沆瀣一氣,我這個村主任還當不當了?)
可是李應想得簡單了,你這點兒小心眼兒,人家宋江早就看得透透兒的了。你說你不幫助祝家莊就行了,宋書記就很高興了。你說你不幫助我們梁山泊,我們根本就沒有指著你這塊云彩下雨,我們也用不著你們李家莊的民兵組織,就你們莊里這幾十號人幾十條破槍,我們梁山泊不缺,我們有的是人,有的是先進武器。宋書記的目的就是拆散李家莊與祝家莊的聯盟。接著,宋江又借著扈三娘這個人質,威脅利誘,把扈家莊也拉攏過去了。于是,祝家莊就成了光桿了。這下就好辦嘍。祝家莊怎么會是梁山泊的對手呢。三下五除二,獨木難支的祝家莊便是完戲嘍。
如果我們按照李應的邏輯推斷,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也就完事了,祝家莊也被你們踏平了,你們梁山好漢還不走哇。你們當你們的土匪,我當我的莊主,兩下里相安無事了。大概善良的讀者,也會感覺李家莊太平無事了。可是這樣推斷就太“二”了。梁山泊能放過李應嗎?梁山好漢是一群什么人物?是土匪!土匪是干什么的?就是見好東西就搶啊。他們早就看中了李家莊與扈家莊的金銀財寶了,還能放過你們?李逵去到扈家莊殺人放火,估計就是宋江默許的。想想啊,扈三娘都成了王英的媳婦了,扈家莊都跟梁山泊是親戚關系了,還不照樣血洗了。李應這里倒是好點,他讓梁山泊冒充政府官員給綁架了,李應的家屬也被劫持到梁山上去了。宋書記大概還會笑嘻嘻地問呢,“李莊主,您想怎么辦呢?”李應能怎么辦呢?“宋書記啊,那我就跟您……上山吧。”唉!此時的李應會是一個什么心態呢?或許李應已經后悔得腸子都青了:“我呀,怎么認識了這么一幫子人呢?”寫到這里,想起了《太公家教》中的幾句話:“羅網之鳥,悔不髙飛;吞鉤之魚,恨不忍饑;人生誤計,恨不三思……惡人同會,禍必及身。”這應該是李應此時的真實心態。可是他能對宋江說嗎?唉,打碎牙肚子里咽吧!什么也別說了喲。
這件事情想想看,李應一開始就做錯了。黑道上的事兒,你不是少摻和,而是根本就不能摻和。黑道上的人物,你不是少結交,而是根本就不能結交。
一步錯,兩步錯,最后不錯,就算不錯。李應還算明白,最后沒有被梁山泊招安后的錦繡前程所吸引,也沒有到朝廷領賞,也沒有接受朝廷賜予的官位,他帶著杜興又回到了李家莊。這一場事兒鬧得啊,來來去去,浪費了李應的多少光陰啊。好在李應總算是安定下來了。他本來就是一個不想惹事兒的人嘛,他要與杜興重新過田園風光的小日子去了。
可是,這一去一歸,大好的時光就全耽擱了啊,日子就風一般刮過去了喲。重回故里,李應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嗎?唉,他一定是百感交集,老淚縱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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