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戲劇《吳昌齡》鑒賞

《張天師》又名《風花雪月》，全名《張天師斷風花雪月》。這個劇主要寫月宮桂花仙子下凡與秀才陳世英歡飲約會，并在張天師和長眉仙面前為自己的行為辯護，最后終于得到諒解的神話故事。

月中桂花仙子因八月十五日有羅睺計都纏攪其身，多虧秀才陳世英一曲瑤琴(陳世英因考期尚遠，被叔父、洛陽太守陳金忠留住在后園書房內) ，感動婁宿，救了她月宮之難，與陳世英有宿緣仙契。八月十五這天晚上下凡去與陳世英報恩答義，封十八姨和桃花仙子一同前往。她們于明月清風、桂花飄香中私下天宮，偷臨凡世，只見下方景致，比那仙界，更自不同，桂花仙子不禁動了凡心： “想當日那天孫和董永曾把瓊梭弄” ，“想巫娥和宋玉曾做陽臺夢” 。她此去報陳世英之恩，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他若肯早近傍，我也肯緊過從。翻著個賺劉晨笑入桃源洞” ，“到后來天臺山下再相逢” 。這表明她不僅這一次要與陳生歡會，還要約定下一次重逢，為的是報德酬恩，結為秦晉，有始有終。

桂花仙子讓封十三姨和桃花仙子在書房門首相等，獨自一人進屋向陳生道“萬福” 。陳生以她為妖精鬼怪，要用寶劍揮之兩段。桂花仙子原以為陳生會因她的降臨“喜孜孜開笑容”，沒料到他竟然“顫欽欽添怕恐。不思量攜素手歸羅帳，驅的要斬妖魔仗劍鋒。似這等怒哄哄” ，倒教她“難陪奉” 。她說明了來歷，陳世英留她飲酒，“全不似初見時恁般喬面孔，殷勤地捧金鍾，元來是一半兒裝呆一半兒懂” 。

陳世英此時心想的并不是與桂花仙子“錦陣花營”相“廝共” ，卻向她打問自己此去進取功名，“可是得官也不得官”?桂花仙子此刻卻是要與他“鸞鳳配雌雄” ，對他那“雕鶚起秋風”的想法不感興趣。陳世英自謙為“凡胎濁體”，不敢與“月中丹桂相陪奉”。桂花仙子首先肯定他“文章千卷富” ，又指出他的“命運一時通” 。陳生聽了喜不自勝。但桂花仙子卻對他說： “秀才我道你來年登虎榜，總不如今夜抱蟾宮” 。這時封十三姨和桃花仙子催桂花仙子快于天明前回去。桂花仙子臨走，答應報答陳世英“二月春雷魚化龍”，飲御酒，旌旄擁，掌大印，列上公，受恩寵，顯英雄，十年辛苦，今朝享用。她叮嚀陳生一定不要忘了她這“報前程仙女淳風” 。陳世英在她的深情的感召下，提出再次與她相會，她說明了再會日期在來年八月十五。陳世英表示不去進取功名，專等來年八月十五與仙子相會。桂花仙子雖為陳世英的“至誠心” 感動，但怕來年中秋陳生“事冗” ，又怕“六丁神告與天蓬” ，更怕五更鐘聲，“催別匆匆，只落的四眼相看淚珠涌” 。兩人于明月瀟灑三星高照之下，情重難舍，依依分別。

陳世英本來是重功名不重愛情的，因此使桂花仙子有“風月無功” 之憂; 但經過這一次歡會之后，陳世英卻變得重愛情輕功名了。他因思念桂花仙子而廢寢忘餐，染病在身，眼看致死。陳太守家的老嬤嬤前來探望，責備他雖讀孔孟書，未達周公禮; 從來老實溫克，如今相思成疾; 不思筆尖上掙個功名，卻想赴燕鶯期。老嬤嬤勸陳世英不要幻想“凡胎”配“仙體”，那是畫餅充饑，遙授夫妻。勸而無效，嬤嬤只好感嘆陳世英之病無藥可醫，只有桂花仙子按約赴期才得使他痊愈。張千請來太醫非但沒有治好他的病，他反而因相思愈甚而病體日篤。

張天師要回信州龍虎山修行，前來陳太守家作別，發現陳世英被“花月之妖” “攪纏成病” ，取得太守同意后，設壇除妖，勾來荷花仙子、菊花仙子、梅花仙子、桃花仙子、封十八姨相問，諸花俱不承認“引誘嫦娥下凡纏攪良家子弟” ，只有雪神招供說： “此乃桂花仙子思凡，做出這等勾當” 。張天師再次下令勾桂花仙子。

桂花仙子被直符使者催逼喝掇，開始有點后悔不該“暗約通私” 。但當張天師問她“思凡來么” ?她誠實而又平靜地回答： “是我思凡來” ，連天師都說她“小鬼頭，你可早招了也” 。她說： “明人不做那暗事，則俺這閉月羞花絕代姿，到如今自做出自當之，裝甚的謊子” 。張天師用法力勾來陳世英魂魄，陳魂見桂花仙子大叫： “仙子，則被你想殺我也” 。桂花仙子對陳說： “誰叫你隱藏下這個可喜的女孩兒” 。

諸花神見人證物證俱在，本人也已招供，便在張天師的督責下勸桂花仙子承認思凡錯誤。桂花仙子氣憤地譴責封十八姨“伶牙俐齒，調三千四，說人好歹，訐人暖味，損人行止，道這個，道那個。做的不是，都揣與這廣寒宮宵奔的卓氏”;她揭露桃花仙子： “當日個天臺流水泛胭脂，誰引逗的劉晨阮肇至于斯” ; 揭露菊花仙子： “想當日陶潛為你可便辭榮士，在東籬下滿飲金卮” ; 質問梅花： “你道你梅花孤潔全終始，我只問那孟浩然騎的瘦驢兒” ，“你逼得他大雪里尋梅，險將他逡巡間凍死” 。梅花自命清高，亭亭獨立，狂蜂浪蝶，不敢接近。桂花仙子勸她三思，“休只管說短論長，賣弄殺花兒的這葉子” 。封十四姨與桂花仙子折證，以示清白。桂花仙子揭露她： “只你那風亭月館書名字，可不是招伏下親筆情詞。元來你全無那風流情思，也枉耽著一個風月的這名兒” 。風神質問桂花仙子自己過錯何在?桂花仙子說她： “你道你便無譏刺，常記得杜少陵吟下詩” ，“可不道風雨夜來時” 。桂花仙子說雪神： “你守得個映雪的孫康苦志，你逼得個袁安在雪內橫尸，賺得個王子猷，山陰雪夜上船時” ，“你道你便忒性慢，忒心慈，你則問那藍關前韓退之” 。通過歷數諸花與塵凡千絲萬縷的聯系，桂花仙子得出結論： 風花雪月四件兒沒有一個無“瑕疵” 。她對關鍵時刻為了洗涮自己，把思凡過錯全推在她身上的作法，冷笑置之，認為這是忘義之舉，“卻不道一般兒根生土長，開花結子，帶葉連枝” 。張天師為剪除梅菊荷花，斷送風花雪月，把一行人發往西池長眉仙處定罪施行，桂花仙子作好了 “對會詞” 、“傾訴心間事” 的思想準備。

長眉仙審問桂花仙子說： “你既為上品之仙，永享逍遙之福，職居月殿，遠離人間，你豈不聞道： 德為仙家之本，清閑乃開悟之門。你何不遵守天條，卻去迷惑秀士，犯此思凡之罪?”桂花仙子表示知罪認罪，承認自己 “誤犯天條，私下瑤臺” ，連累了花神風雪。但她訴說自己“廣寒宮冰魂素魄，怎比那浮世濁骨凡胎” ，她下凡去找陳秀才，只是因為陳生對他有恩，她才去酬報。但“讀書齋”不是“楚相臺” ，陳生救她“無意”，她報陳生“無歹” 。長眉仙要貶她到陰山左側待罪，她求饒不得，求救不至，吳剛、嫦娥、仙兔“那日當何在(你們那天到什么地方去了，為什么不為我來作證) ” ?只好自認背晦，“運拙時衰，月值年災，鬼使神差” 。長眉仙為痊愈陳生之病，將其魂魄勾來。桂花仙子一看見“有情人陳秀才” ，想他“敢是為著我舊情懷” ，“待折桂子索和諧”。她始而為之“驚怪” ，繼而感到“月明千里故人來，抵多少洛陽花酒一時來” ，要同陳世英一起走開，被封十八姨和雪神喝住，落了個“滿頭風雪卻回來”。長眉仙最后判斷：念桂花仙子居月宮無從匹配，便思凡下塵世亦有可矜，仍容許伴玉兔將功折罪。其余諸神一并饒免，重還本位。

此劇中的桂花仙子是個知恩報恩、敢作敢為的女性形象。她對陳世英循循善誘，使其淡薄功名之心，而就愛情之道。她勇敢地為自己思凡下界的行為辯護，最后終于取得了長眉仙的諒解。作者通過她的形象告訴我們： 仙女下凡有理，冒犯天條無罪。象桂花仙子那樣“思凡有罪”，長期被禁錮月中，象陳世英那樣或者為功名失去常人感情，或者害相思身染重病;男女相隔天上地下，給兩方面都造成了極大的痛苦，這才是不合情理的怪事，而又是被“天上” “地下”那些掌權人物視為正規的常事。作者的態度是矛盾的，既表現青年男女接觸的正當性，又表現天上人間清規戒律的嚴肅性;最后桂花仙子既沒有被“重譴” ，也沒有能夠隨陳世英下凡而去，以妥協性的結局告終。